说不清洞壁上到底镶嵌着多少冻僵的人头，他们就像玩偶雕像那样没有规律的摆布在那里，洞内没有腐尸的味道，甚至连一丝臭味也很难察觉。
随着孔侑像狼蛛那样狂奔，洞内逐渐开阔起来，这也意味着有更多的死人，更多的处在酣睡状态的飞鼠。
“吃饱了好睡觉是吧？”他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企图将这群毫无人性的畜生唤醒，逼迫它们接受处刑。
但，飞鼠也像死了一样，闪烁着血红的眼睛，身体却一动不动。
孔侑没有留情，他用手把它们撕扯成碎片，绿色的血液像浓度极高的硫酸腐尸着他的身体，泵发的闪电以蟒蛇爬行的趋势向四周扩散，白烟和飞溅的羽毛杂糅在一起。
这是一场屠杀，粗鲁的刽子手没有任何余悸，他很擅长做这样的事。
“就不再仔细考虑一下那些人类的真正死因？”
女孩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水，只是多了几分怯弱。
“你只是看到尸体就如此疯狂！”
“你没注意到它们没有还手或逃跑吗？”
“它们是你的孩子！”
······
幻觉也罢，当真有这么一个女孩在他耳边哭诉也罢，他手中已经提起了名为复仇的砍刀，唯有不停地将眼前的活物劈开，唯有将跳动的心脏剁碎，唯有鲜血汇集而成的湖泊能让刽子手安心地沉睡。
他大概杀死了上万只飞鼠，然而它们就像早已接受了这样的命运，礼貌且安静地迎接死亡。
生命的赋予者想要把他在遥远地年代滞留于此的东西要回去，它们只能接受。
所有红眼全都消失在闪电与白烟中，少年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他看着眼前堆起的尸山，内心空荡荡的，好像从一开始它就摆在那里，与自己没有任何干系。
“它们杀了人，做了不该做的事，违反了人与妖之间的协议。”
这时他才慢慢察觉，自己并不是为那些活死人感到悲伤或是难受，他只是为这份古老的协议而杀戮。
“规矩都定好了的！”
孔侑越想越生气，“为什么妖怪要跨越那条鸿沟，要是一直遵守协议的话，你们不就可以安安稳稳地活着了吗？”
对于这份协议，他赋予自己一种特殊的使命，人和妖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遵守契约，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协议是不合理的，它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女孩的声音越发的清晰明了，感觉只要孔侑再向前几步就能触碰到声音的发出者，他明白这从一开始就不是幻觉。
“你是谁？”
伤口痊愈后，洞内又恢复了一望无际的黑暗，只是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强烈的酸臭味。
但是潜伏于黑暗中的女孩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你是谁？”
“我叫孔侑，是龙潭村的村民。”反而是孔侑回了话。
“不！你是克鲁苏，或者卡西莫多！”
这两个名字只存在于神话当中，那是比智人时代还要遥远的年代。
孔侑听说过那个故事。
相传在上古世纪，古神卡俄斯统治了莱克星，将世界分为六大板块，它们分别是冰之原，暗冥之泽，无垠之地，巨之森，云之墓。
其中，暗冥之泽乃是浩瀚无边的**大海，且永远被黑夜与毒雾笼罩，活物不可能在这里生存，于是卡俄斯便把它当作关押死魂的牢狱，常年积累的怨气让这些亡灵发生了异变，化为有形无魂的妖怪。
这些妖怪抱着吃人的念头奔赴人间，将灾祸带给世界。
众神之主卡俄斯率领七星子与各路神将抵御妖怪的入侵，历经百年的大战终于以卡俄斯的死而终结。
卡俄斯用神躯化成一道无边无际的大门阻挡了妖怪的入侵，他死后那道大门也赫然耸立于暗冥之泽和其他五大板块的边际处，给予了人世和平与安宁。
但好景不长，七星子为了争夺皇位引发了另一场大战，史称诸神黄昏。
兵戈扰攘、白骨遍野，五大板块变得千疮百孔，民不聊生，惨遭灭族之灾的人类卡西莫多被复仇之火迷住了双眼，他决心要毁灭这个不安分的星球。
他来到了无垠之地的尽头，弥勒海涯。
在卡俄斯之门面前刻下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妖怪之王克鲁苏与他立下契约，用人类的一半的灵魂换取妖怪的力量，这便是伴生妖怪的由来。
被世人称之为魔道之子的卡西莫多靠着克鲁苏的力量砍下了七星子的头颅，将其悬挂于弥勒海涯，每日受暗冥之海的侵蚀，自此神的时代便陨落了。
那份锲约就是协议。
孔侑反驳道：“你说的话根本不可信！”
神话终究只是神话，它的起源可能只是某个大话王编制出的谎言，愚笨的群众恰巧就信了，于是口口相传，子孙相继，谎言便成了高高在上的信仰。
那些故事没有依据，况且要是自己是妖王或者魔道之子，找黑鸦复仇就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的不死之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孔侑心里一震，“对啊，不死，生来死去这是大自然亘古不灭的规则啊！是连妖魁也必须遵守的准则，可是他孔侑却能够在诸多灾难中幸存，只是一道闪电或者一缕青烟，他就可以完好无损的活下来。”
“我的不死是另一回事。”
他突然想起穿着黑色道袍的男孩，这副不死之身是男孩的，孔侑只是拥有着自己的灵魂。这件事说起来就很复杂了，简单概括就是一场意外，让猫的魂上了狗的身。
“男孩是克鲁苏？”
这或许是最好的解释，他被人称作零，以黑鸦魔头的身份在无垠之地大肆屠杀，而这些屠杀都在表明一件事，男孩厌恶着莱克星的人类，他称自己为零，带着终结人族的目的。
“好了，即便你是可信的，那你是谁？”
他不再纠结于此，这个问题的答案无关紧要，甚至他还有些害怕知道真相，无论男孩还是孔侑，只要谁与妖怪沾边，就是一件非常不舒服的事。
孔侑的幸福永远只与叶梓有关，她就像一把钥匙，能开启通往光明世界的大门。关于这一点，他从有意识那一天就知道了。
“我是你的朋友，森女。”
玉石之声带来熟悉的温情，好像几个世纪都没有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