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尽管他现在有一肚子疑问，但还是先将冯掌柜扶了起来。

让冯掌柜这样一个长辈跪在自己面前，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有什么话，坐下说吧。”扶着冯掌柜坐定之后，陈焕自己也坐了下来。

冯掌柜面带笑容，眼眸中充斥着释然与放松的神情，看得陈焕一头雾水。

“先生，您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陈焕问。

冯掌柜干笑两声，问道：“公子可相信转世之说？”

“不信！”几乎是下意识的，陈焕的答案便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他的心境却立即震荡起来。

如果没有转世之说，那么自己又算什么？

看着陈焕犹疑不定的表情，冯掌柜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

“公子若是不相信转世之说，那这又怎么解释？”冯掌柜面带微笑，晃了晃手中的淡黄色小册子，上面记录的，正是陈焕上一世所处的那个世界里的诗词。

陈焕哑口无言，终于变了脸色。

困扰他的，并非转世之说是否真实，而是冯掌柜是如何知晓这些诗词出处的？

“就算转世真的存在，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陈焕硬着头皮问道。

冯掌柜笑意浓浓，对陈焕的表现相当之满意。心有疑虑，却不急不躁，面对困扰，仍不动不摇。

更何况，有他自己这个事实摆在这儿，却依然能够坚守本心，这一点相当之难能可贵。毕竟，坚守本心，方是自我。

若换了别人，只怕早已道心崩塌、心境破碎。

“如若公子相信转世之说，那么这方印章，还请不要推辞。”冯掌柜说着，手中忽然凭空出现一方印章，材质通透，温润无暇。

“为什么？”陈焕还是搞不懂冯掌柜究竟要干什么。

“因为公子是静夜司首尊的转世身。”冯掌柜解释道。

“静夜司？首尊？”陈焕愈发地糊涂了。

原以为这位冯掌柜是察觉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谁曾想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静夜司”首尊的转世身。

对于陈焕的反应，冯掌柜早有预料，继续解释道：“静夜司由首尊大人一手创立，首尊大人飞升之后，便由我代为打理。既然你是首尊大人的转世身，那这首尊之位，自然要传给你，这是规矩。”

“先生的意思是说，静夜司是个神秘组织，而我，就是这个组织领袖的转世之身？”陈焕问道。

“不错。”冯掌柜点头。

“你确定？”陈焕问道。

“我确定！”冯掌柜再次点头。

直至此刻，陈焕才搞清楚，自己这具身体上一任主人的真实身份。

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似乎就是冯掌柜口中的静夜司首尊的转世身。那些诗词，极有可能就是这位静夜司首尊所写。

由此可见，这位静夜司首尊，才是和他一样的穿越者。

从冯掌柜的描述来看，这人似乎是个修道者，境界好像还不低。

只是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位静夜司首尊，似乎飞升失败了，机缘巧合之下，对真正的陈焕进行夺舍，并成功将之取代。

只可惜，这位首尊大人运气不好，神魂未稳之际，被穿越而来的他钻了空子。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也听闻了一些有关修道者的传说。据说那些人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御剑杀敌是顺手拈来，翻江倒海是家常便饭。

关于修道，陈焕也是从最初的心存疑虑，变成了现在的心驰神往。

御剑而行，快哉乐哉。

“我要说我不是先生口中的首尊大人，先生会如何处置我？”陈焕问道。

他只想拿回小册子，并不想做什么静夜司首尊，真要是这么好当，哪里轮得到他？

冯掌柜哈哈大笑，说道：“公子大可放心，我已经验证过了，不会有错的。”

陈焕哭笑不得，实在不知该怎么跟冯掌柜解释，只得任由冯掌柜将静夜司首尊的身份安在他身上。

总之，他穿越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方印章，是首尊大人的随身物品，既是一方印章，又是一个四方物，当中可以装些小物件，很方便的。”冯掌柜将印章推至陈焕面前，眼神炽热。

“四方物？”

“不错，这四方物，可是天上神仙以大神通在印章内部开拓小空间炼化而成，是难得一见的珍宝，公子可要妥善保管，莫要被人窃走。”冯掌柜嘱托道。

“这么贵重的东西，让我拿着，岂不是白糟踏了，要不还是先生拿着吧。”陈焕不傻，先前冯掌柜的眼神，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哈哈……放心收下就是，这东西留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不过……”冯掌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露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

“我要是不拿这印章，先生恐怕是不会放我离开吧。”陈焕问道。

“扣留公子倒不至于，就是这册子，我恐怕得收回。”冯掌柜笑着拿起小册子，不是威胁，胜似威胁。

听完冯掌柜的话，陈焕心中仅有的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了。

看样子这个静夜司首尊，自己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别人穿越之后，诗词歌赋都会变成资源，怎么轮到自己这儿反而成了累赘了？

“公子不必忧心，做了静夜司首尊，好处多多，别的不说，公子的经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威逼之后，冯掌柜又加以利诱，总之就是想尽一切法子，拉陈焕入伙。

“先生想要得到什么，还请言明，否则就是死，我也不会同意。”陈焕说道。

“印章里有一篇千字真言法，于我的修行大有裨益。”冯掌柜干笑道。

“这东西怎么打开？我现在就给你。”陈焕拿起那方印章，细细端详。

冯掌柜不说话，只是摇头。

“你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打开？”陈焕问道。

冯掌柜点头说道：“当然。”

“我也不知道啊。”陈焕有些无语，对冯掌柜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感顿时一扫而空，被无尽的失望所代替。

冯掌柜耸肩摊手，示意他也无能为力。

印章手感温润，只刻有一个“静”字，除却材质品相稍好之外，似乎并无特殊之处。

“册子也收起来吧，看完之后记得放回书房，免得你父亲起疑。至于经脉问题，公子放心，交由我处理便是。”冯掌柜嘱咐道。

陈焕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冯掌柜的提议。他收起印章，拿起那本淡黄色的小册子，心绪难平。

为了拿到这东西，他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还给人强行推上了静夜司首尊的位子。人生之得失，不可揣摩。

正如海棠所言，册子总共十页，记有八篇诗词。

当中第一篇，便是李白的《静夜思》。

除此之外的其他七篇，皆是李白所作，无一例外。

对于此，陈焕虽然好奇，但并未去深究。毕竟每个人的喜好不尽相同，估计那位首尊大人，是诗仙李白的崇拜者吧。

看完了册子上的诗词，陈焕准备离去。

冯掌柜早已离开房间，不知去了哪里。

明月楼作为江陵最大的青楼，在这里待太久容易生事，弄不好还会传到父亲耳朵里。到那时，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走出房间，陈焕发现明月楼第一层那里闹哄哄的，一片混乱，好像有人打架。

他摇了摇头，顺着楼梯一路而下，并不打算掺和，连热闹都不想看。

来到一层的陈焕，本打算立即离开，但出于好奇，还是看了一眼发生冲突的双方。

一方是个十八九岁的锦衣少爷，身旁跟着几个青衣扈从。这些人一个个专横跋扈，叫嚣着要扒光对手衣服。

至于另一方，则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一个十三四岁的俊俏小公子，一人独自面对比他高比他大比他多的对手，仍旧毫不示弱。你骂我一句，我还你两句，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两脚。

总之，看似弱势的俊俏小公子，实则一点儿亏也不吃。

“好，敢跟本少爷作对，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是吧？”跋扈少爷气得直跺脚，眼看着自己的扈从被对面那个毛头小子一个接一个的撂倒，杀人的心都有了。

俊俏小公子纵然神勇，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没多久就被人按在了地上。

“混蛋，放开我。”俊俏小公子左右挣扎，破口大骂，声音很是清脆。

“先把这小子的胳膊卸了。”跋扈少爷摆了摆手，面色阴冷。

青衣扈从们听着主子的吩咐，也不管自己按着的是谁，便要动手。

“慢着。”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这个路见不平的拔刀者，自然就是陈焕。

一般而言，很少有人敢在明月楼闹事，因为一旦有人在这里撒野，肯定会被明月楼小厮丢出去。

如果有人闹事还没有被小厮丢出去，那多半是此人有些背景，就是明月楼也不敢轻易招惹。

遇着这种情况，人们都是有多远躲多远，哪有上赶着往跟前凑的？

陈焕选择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除了作为警察的职业习惯之外，更多的，则是这位俊俏小公子的真实身份。

那俊俏小公子，并不是什么公子，而是女扮男装的陈蒹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