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如黛，草色青葱。赵星辰小时候曾听父亲酒醉后开玩笑地对母亲说：“星辰的爷爷梦到过一片红色的山崖，所以给我取名赵红崖。我也按着这个老办法，那天我梦到了星空，所以为我儿子取名星辰。”红色山崖——竟是应在这里？

难以置信地扶着父亲渐渐软倒的身体，赵星辰泪流满面地呼喊着赵楚争快来为父亲诊治。赵红崖面带微笑，示意赶上前来的赵楚争不必在费心费力了。赵楚争瞄了一眼伤处一搭脉就知道已无力回天，知道他有话要说，跺着脚红着眼圈去看一旁的赵清澄了。

赵红崖看着独生爱子嘱咐道：“不要进断魂渊，里面、有我们赵氏先祖制服的凶兽......”

“红崖......！”赵荷扑过来紧握着赵红崖的手，哭的肝肠寸断。

眷恋而又歉疚地望着妻子，赵红崖又叮嘱赵星辰说：“你长大了，要孝顺、保护好你母亲。以后切不可再行差踏错一步，有时走错一步路，就万劫不复了。”忽而示意赵星辰俯下身，对他耳语道：“如若事到万一，家里正堂的桌子下面压着助你们母子脱险的东西，切记、不可轻易动用......”

赵星辰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都记得了，一定会照顾好母亲。赵红崖又看向赵向南，眼神中透露出了恳切之意，赵向南郑重点了点，示意他放心吧。随即，赵红崖最后留恋地盯着母子二人，不舍的目光慢慢涣散，缓缓地阖上了双眼。

“爹！”

就在赵星辰正痛不欲生的时候，一旁的赵向南突然大喝了一声：“不要！”，然后，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就像被抽干了力量般伸出一只手去颓然坐倒。

“娘......？”

就在赵红崖阖眼那一刻，赵荷悄悄拔出了赵红崖胸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赵星辰只呆愣了一瞬，就滚爬过去疯了一样去擦赵荷身前的血，一边胡乱地擦拭嘴里还喃喃着：“擦干净就好了，娘没事的，擦干净就好了。”

赵荷慈爱地抚着他的脸，

“听爹娘的话，你长大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娘舍不得你爹，以后也不能陪着你了。”

“清澄是个好姑娘，你可是明媒正娶了她，如若你们还有缘，你要好好对她。”

又转向众人说道：“一命抵一命，赵青山一家的债我们夫妇已经还了，请你们高抬贵手，若是容不得星辰，就放他走吧。”

哀恸的悲泣声在人群里弥漫着，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回避了赵荷恳求的目光，这时候，谁还能硬着心拒绝这样一位母亲的要求。

赵荷欣慰地笑了，爱怜地看了一眼赵星辰，伏在丈夫身上，声息断绝。

“娘......”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对赵星辰来说，这一天发生的一切都漫长的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冬季。让他想起了儿时与父亲趴在雪中等待猎物出现的时候，冰凉刺骨的寒冷慢慢从身下透上来，冷冽的寒气像一个无孔不入的恶魔，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的意志力。

僵了好一会儿，赵星辰慢慢起身随意找了块稍稍平整些的草地，动手开始挖父母的墓地。他的双手像是失去知觉一样，缓缓戳进草地下，向上一带就捧出一团带血的泥土。就这样一下一下慢慢地挖着，不管是谁想来帮忙都会被他嗓子眼带血一样的斥声：“滚开！”。只一会儿的功夫，赵星辰的手就已经不成样子，他故意没有调用体内的内息护着双手，就这样自虐一样一点一点为父母挖着安息之地。

赵清澄实在受不了他这样折磨自己，紧紧上前抱住了他。赵星辰顿了一下，漠然说道：“放开我，别让我也厌恶你。”赵清澄从没听到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清丽的脸上流着泪悲声回道：“都是我的错！星辰，你若是心里悲苦，就发泄出来吧，对我做什么我都不怪你。”

剑眉一竖，赵星辰身周的草叶无风自动，一股寒彻心肺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赵清澄双手牢牢地攥着他的胳膊，闭目等待着承受他狂暴力量的降临。赵向南这时也看不下去了，瞬时闪至，并掌为刀如入无物一般插进赵星辰身前的土里，轻喝一声向上一掀，纷飞的泥土被扬起来一大片，四散着从半空散落在周围，一个方方正正的能容两人躺下的墓坑瞬间就挖好了。

赵星辰脱开赵清澄，恭恭敬敬地跪地给师傅磕了个头。然后随意撕了块身上的衣服，擦净了手去为父母整理好遗容。

周围的气氛已经尴尬的快要凝固了。赵星辰不允许任何人碰父母一下，这次连赵向南都不例外，他把父母自尽用的匕首明晃晃插在后腰处，警告与决绝的意味十分的明显。没办法帮忙，所有人都张着手尴尬的站着，默默看着他埋葬了赵红崖与赵荷。

就近截了一段树干深深地贯进地里，赵星辰咬破手指，为父母立好了墓碑。整整散乱的头发和衣服，恭敬地在父母坟前磕了三个头，随后跪在墓前默然不语。

长久的寂静无声中，有人肃立一阵就悄然地走了，然后更多人都默默地离开了这个让人伤怀的地方，可能很久以后都不愿意回忆起今天所发生的事，和这块座墓地。

赵长空走上前说道：“星辰，让我给叔叔、婶婶磕个头。”

沉默，赵星辰就像变成了一个石雕一样。赵长空再不犹豫，跪到了他身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随即，赵倩、赵星辰要好的伙伴们，跪成了一排，一起磕头祭奠。此刻赵星辰的眼里似乎只剩下了父母的墓碑，对赵倩的关心，伙伴们的安慰俱都毫不理会，谁说什么都仿佛听不到一样。于是，除了赵长空与赵倩，朋友们陆陆续续地也都无奈地离开了。

“星辰，你父亲把你托付给了我。以后，我会照顾你和清澄。”

赵向南说着就要扶上赵星辰的肩膀，一股阴冷的气劲却猛地崩开了赵向南的手掌。

“星辰......你别这样，我知道你难过，可是叔叔他们已经去了，你以后怎么办？师傅说的对，你和清澄有婚约，等过了叔叔他们的丧日，你们还可以成亲啊。别人怕你入魔我不怕，到时候我们就搬到村子边上做邻居，还一起生活......”

赵长空傻眉楞眼地说了一大串，被赵向南打断了他的啰嗦，一把拽了过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缩脖子，赵长空不敢说话了。

赵藤生的神色十分难看，清了清嗓子说道：“星辰啊，是是非非的都已经过去了，要留下来还是离开，你都自己拿主意吧。我保证你如果要留下来，村里不会有人在计较之前的事，一定待你和从前一模一样。”

“呵，过去了？......”

终于开口了，赵星辰冷笑一声，反复念着什么，像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质疑赵藤生的话。

“星辰”

温柔的身影缓缓跪在身旁，赵清澄轻声说：“我们一起拜拜伯父伯母吧？”

赵藤生这时非常有眼色的一把拉起还跪在赵星辰身边的赵倩，赵倩不满地挣了几下，恼火地瞪着赵藤生。

见他不理自己，赵清澄也不在乎，自己祭拜了之后，柔声说道：“星辰，如果不是我要你离开，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伯父伯母也不会死。你恨我吗？”

“不是你的错，与你无关。我现在头很疼，不想理会这些事，你不要再说了。”赵星辰说着缓缓站起身来，腿有些发麻，险些没站稳，连忙扶了下父母的墓碑。

“你去哪儿？”赵清澄流着泪，凄凉地问道：“你不要我了吗？”

再不理会旁人，赵星辰躲开了赵长空与赵倩的搀扶，摇摇晃晃地下山去了。

......

一路回了家，赵星辰漠然承受着或怜悯、或哀痛的关心和注视。推开正堂的门，赵星辰挪开了桌子，慢慢摸索着地上铺的石砖，平整的地面上丝毫没有缝隙。想了想，他摸出腰间匕首开始翘，整齐的石砖一块块被启出来，这才发现下面放着一个长形的盒子。

慢慢捧出来吹了下盒子上的灰，赵星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先是看见了一个旧布缠裹的奇怪的东西，一时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赵星辰慢慢解开了旧布条，一把奇形怪状的剑出现在眼前。这把剑青金色的剑柄光彩如新，剑柄的吞口处很宽，隐隐能瞧得出是一个奇怪的兽头，赵星辰也不认识这是个什么异兽。剑身在吞口处几乎与剑柄一样宽，整个剑身还是扭曲的，呈一个奇怪的锥形还有些破旧。怪不得被布蒙着认不出这是一把剑，剑上没有剑铭，不知是把什么剑。再看盒子里面，有一块薄薄的石板，上面刻着小字，赵星辰捧起石板认真地读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石板陷入了沉思。

天色已近黄昏，赵星辰把剑缠好背在身上，又把剩下的两样事物都揣进怀里，正堂恢复成了原样，就回自己房里先换了身衣服，又随意找了些东西吃。家中的喜堂还在，火红的喜色随处可见，可是......贪婪地注视着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慢慢走到了父母的卧房前，赵星辰推开门看着里面的陈设潸然泪下。

“谁？！”

突然，背后袭来一阵阴风，赵星辰轻喝一声闪身躲过，回过头怒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