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离村
几人乘着驴车走了一个时辰，来到赵家庄边的一条小河边。
“你们三个，脱了衣服跳下去洗干净。”赵四对几人说道，说完，又转头对赶车的车夫说道，“小六，你去庄子里拿几件干净的布衣给他们三个。”
与李云来一起的两个少年看到喝水面露难色。反倒是李云来大大方方的脱衣下水，河水清冽，李云来入水身体先是微微一颤，随后便迅速适应了温度。
咕咚，李云来一个猛子扎到水里，两条巴掌大小的草鱼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盘旋，小心的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李云来运气到手指，屈指一弹，白色的水泡一路炸裂，瞬间将那两只草鱼对穿。
“李云来，你在干嘛，不怕冷么，赶紧上来。”赵四站在岸边朝李云来大声喊道。他抬头看向岸上，与他一起来的两名少年早已披着褐色粗布衣瑟瑟发抖的站在岸上。
李云来提着两条草鱼上岸，然后接过赵四递给他的布衣。与那两名少年不同，赵四给李云来的布衣是灰白色，料子也比其他人的要细密许多。
恭敬的把鱼递给赵四，李云来一脸庆幸的说道，“您说巧不巧，我这刚下水，就看到两条鱼在眼前，随手在河里捞了根木棍一戳，竟然穿了个葫芦。”
赵四笑眯眯的提着鱼，看着李云来单薄却不失肌肉的身躯，面露戏谑，“你这小哥，不但长得俊俏，体格也不错。”
李云来被他看的全身发毛，连忙把衣服裹得紧紧的。
“一会我带你们去庄子里，赵族长府上，你们一个个打起精神来，如果族长看不上你谁，就剥了衣服送你们回去。”
三人忙点头回应。
……
赵家庄正北方，一座套四院的大宅子立在那里。石块垒成的院墙上盖了厚厚的茅草。人字形的青瓦顶盖下是两扇一丈高的红枣木门，门下的门槛有一尺高，足见主人心性。
赵四领着三人来到门前，轻轻扣了下门环。
嘎吱，大门打开，一名十三四岁，穿着土红色对襟，扎着条麻花辫的小女孩探出头来，看到赵四，瞬间面露喜色，“四哥，四哥，你回来了，有没有给我带糖来？”
赵四扬起赶车鞭，指了指添福村的方向，“小六儿，那添福村什么地方，别说糖，我撒一把鸡**刻都能被捡干净，下次，下次四哥肯定给你带糖。”
被叫做小六儿的女孩挠挠头，然后费力把大门打开。赵四一个箭步踏进去，反手指着门外的三人说道，“你们三人站在这不要乱动，我去叫老爷夫人来训话。”末了，赵四又添上一句，“不要进门，不要过门槛。”
赵四进内院请他嘴里的老爷夫人，留下小六儿与门外三人大眼瞪小眼。
一刻钟过去，李云来左边一名叫钱乙的少年有些站不住了，偷偷捣了李云来一下，“这赵家人，谱挺大的。”
李云来没理他。
又是一刻钟过去，赵四领着一男一女姗姗来迟。
男的约莫二十七八岁，一双眯缝长眼，脸色白净无须，穿着一身黑色细棉布长衫，青色百纳鞋，手里还攥着两个盘的发亮的核桃。
男人旁边的女人，年纪看上去有些大，头上用金边木簪子挽了个妇人髻，脸上虽然抹了些脂粉，但依然盖不住有些深度的皱纹。她足足矮了男人两头，但腰却比男人粗了至少三圈，搭配着那身青纹白缎子，显得有些喜感。
“俩人不搭啊。”李云来腹诽道，“这族长夫人看着比他相公大那么多，难不成是童养媳，还是说……”
“叫夫人老爷好。”赵四朝三人大声喝道。
“老爷好，夫人好。”李云来右边，一名长相有些憨厚的少年先出声了，看样子想搏个好印象。李云来记得他好像叫刘蛋儿，平时木讷的很，这时候倒很机灵。
“啪。”赵四一巴掌拍在刘蛋儿后脑勺上，“要先叫夫人，再叫老爷。”
“啊？”被打的少年一脸茫然。
“真是笨的跟猪一样。”赵四搓了搓手，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把我们赵家的衣服脱了，滚回你的添福村。”
“等等。”男人突然出声，他先看了女人一眼，确定女人准备全盘交给后继续说道，“还是个孩子，知道错就行，留下吧。”
“老爷说的是。”赵四对男人点点头，“还不谢谢夫人老爷。”
“谢谢老……”
“嗯？”
“谢谢夫人，谢谢老爷。”
“乏了，去睡觉。”女人目光扫过李云来三人，在李云来脸上多停留了会，便抽身离开。
男人见女人要离开，立马躬身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到女人进了院里，男人才慢悠悠的对着赵四说道，“他三人，你安排下。”
赵四点点头，等到男人走远，对小六儿又吩咐道，“小六儿，领他仨去偏房。”
……
小六儿蹦蹦跳跳的在前头领着三人。李云来看着那根甩来甩去的麻花辫，心里有些痒痒，只能通过跟小六儿闲聊来分散下注意力。
“那个，六儿妹妹，老爷是不是。”
“老爷？赵增生啊，是个赘婿，倒插门的，原来叫陈增生，进了赵家门就改了。”小六儿不等李云来细问，竹筒倒豆子样全说了出来。
李云来心道这小女孩年纪小，怕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主，便委婉的提醒道，“六二妹妹，这些话，你得少说，传到老爷耳里。”
“怕什么。”小六儿满不在乎，“多大的点事，我是下人我也姓赵，不当他面说就没事。”
李云来心知这是小六儿在从侧面提醒他们三个外姓人，便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三人来到偏院一间茅草泥坯房前，小六儿一脚把门踹开，“你仨就住这屋，炕上有三条被子，都是新填的棉花，便宜你们了。”
李云来伸头探了探，土坯房里面简陋的有点过分，只有一个土炕，上面放了三条半新不旧的薄被子。
“那个，六二妹妹，我们该干点啥？”
“今天天色不早了，你们三，先把这五个院子扫干净，天黑锣响的时候，来这偏院歪脖树下吃饭，打明天开始，鸡叫第二声之前在歪脖树下集合，四哥会告诉你们当天该干什么。”小六儿前脚刚准备走，又停了下来，“记住，打扫院子就是打扫院子，不该进的屋别进。” “懂，懂。”李云来忙应话。 …… 赵家有的布局是五个大小相仿的院子相连，眼下三人打扫五个院子，终归有一个人要沾点便宜。 钱乙眼珠咕噜一转，对李云来与刘蛋儿二人说道，“我打扫后面那两个院子，前面那三个，交给你们了。” “什么？”李云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算起来我比你们两个都年长一些，多干一点应该的。”钱乙说完，也不等李云来与刘蛋儿回话，扛着扫帚便向后两院走去。 “嘿嘿。”刘蛋儿兴奋的搓搓手，“钱乙哥真好，又少打扫一个院子。” 李云来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好家伙，这是默认自己要大打扫三个了。” “蛋儿。”李云来看着刘蛋儿，一脸的语重心长。 “啊？” “唉。”李云来长叹一声，却又不说话。 “云来，怎么了？”刘蛋儿的好奇心成功被他勾了起来。 “蛋儿，我们来是为了什么，我门是来做工的，做的越多，越能得到主家的欢喜，钱乙扫了三个院子，我们俩人一人扫一个院子，这就被他比下去了。” “那，那怎么办。”刘蛋儿用他那不长的脑回路竭力思考。 “很简单，干的比他多就好了。” “蛋儿。”李云来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吃点亏，这三个院子全让你打扫。” “云来。”刘蛋儿一时感动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快去吧，晚了就赶不上晚饭了。” …… 日落时分，偏院准时响起锣声。 李云来顺着锣声走到歪脖树下，看到赵四已经提着一袋子窝头站在那里，他旁边还放了个大盆，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白粥。 “说好的白面变成了窝头稀粥，虚假广告真是自古就有啊。” 虽说是窝头稀粥，但比李云来在村里吃的瓷实多了。一股香味传到李云来鼻子里，李云来四下搜索，发现在粥盆旁边还有一个小碟子，里面好像是猪油炒的咸菜。 赵四看到李云来第一个来到，鼻子里不禁冷哼一声。 一刻钟的时间，整个赵家的下人全聚集了过来，李云来大致数了下，包括他在内，有十几名男丁，四个丫鬟。 “呼。”刘蛋儿拎着扫帚跑过来，全身几乎被汗水浸湿。 “奇怪，钱乙呢？”李云来喃喃道。 等到李云来他们吃完饭，钱乙才姗姗来迟。他扶着腰，一副肾亏的样子。 “你来晚了。都吃完了。” “没事，没事，我不饿。”钱乙走到李云来跟前。 “你怎么了？”李云来看到钱乙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只见他双腮内缩，眼窝深陷，面色惨白。 “没事，没事。”钱乙晃晃悠悠的走开，“好累，我，我去歇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