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恶贼!狗贼!平日里仗着势力嚣张跋扈还不够,竟敢犯下此等大罪,人神共愤!枉顾王法,愧对帝恩!”洪枝繁一气之下,桌子都拍烂了。
有一个甲士走进来,拱手悲伤道:“大人,东房有几名女子,衣不蔽体,属下带人刚解开了绑着她们的绳子,她们就都撞墙自尽了…”
洪枝繁听罢,向着甲士一脚踹去,甲士直接凌空飞起,撞到大门才掉下来,直接吐了一口血。
徐海才知道洪枝繁脚力有多大,要知道这些甲士都是精壮汉子,本身一百多斤,加上铁甲,差不多两百斤被一脚踹飞,原来刚才他踹那个州官根本没用力,怎么对自己人这么狠,徐海都懵了,心想不会是洪大哥怒过了头,已经不分敌我了?
洪枝繁怒骂“蠢材,蠢材,你们明知道她们衣不蔽体还几个大男人去解人家绳子?她们的死你们也有责任,回去每人领三十军棍!”
那甲士从愕然中反应过来,也是忍不住懊悔地锤地,眼泪和血混杂在一起,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洪枝繁此时骂完甲士怒气也下了,他道:“行了,她们被松绑了才能自尽,恐怕早已经心存死志,加之被那些人渣…军棍免了吧!”
洪枝繁走出门,州官还是以脸贴地,未曾动挪分毫。
州官听到声音,知道是洪枝繁出来了,仍旧低着头道:“大人,那是我这些年收集到的所有证据,还有涉及的人,不管你信不信,下官也对此深恶痛绝,甚至想从不经手这些事。”
“有今日,都是你的咎由自取。”
林莘真苦笑。
“一步错,步步错…现在悔悟也晚了…我这双手,沾了太多龌龊!”
说罢双手砸向长剑,只一下,双手便离了身子,他低着头咬牙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 “希…希望大人信守承诺…”州官咬着牙,双手血流如注,又向着还在屋内的女子行跪拜礼道:“罪人林莘真,以死谢罪。” 话说罢,从嘴里流出很多血,没一会便气绝身亡了。 当晚,洪枝繁等人是在府衙住的,他要安顿解救出来的这些人,也要整理手里的这些证据。 徐海坐在一旁盯着桌案发呆,夜入了二更天,但他还是不敢去歇息,甚至晚饭都没吃,今天的事对他的冲击性太强了。 洪枝繁放好了书信,叹了一口气,走到徐海坐的桌案前。 他掏出两张饼,递给了徐海一张,他也没吃晚饭,一是气的,二是忙的。 徐海接过饼,几次想下口,却也没下口。 “我十二岁那年,父亲撑船渡人,却被水匪劫杀,家里只剩我和弟弟,还好有亲邻接济,我兄弟二人不至于饿死,后来打仗每个村都要征人,我和我弟弟便顶上了,以报亲邻抚育之恩,后来,我就成了天子剑从。”洪枝繁好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徐海说。 “那你弟弟呢?”徐海下意识地问,但问出口就后悔了,他没提,说不定… “他在玄甲军。”洪枝繁咬了一口饼。 徐海心头一松,还好。 洪枝繁看着手里的饼一会,才又吃了起来,转头看着徐海,问道:“你不想问问我杀人的感觉怎么样吗?” 徐海摇摇头道:“那感觉肯定不好。” “对啊,很不好,可是他们为什么总要做该死的事!”洪枝繁大口咬着饼。 “那…林…”徐海迟疑道。 “他也该死!”洪枝繁打断徐海。 “他不像是坏人啊,更像是被逼的…” “你不要被他最后的所作所为欺骗了,真正的好人怎么可能忍受这种事发生,他可是朝臣,能当上州官就证明这个人不简单,他一言一行都是有深意的,说一两句话再察言观色就摸准了我的性子。” 徐海茫然地摇摇头道:“不懂。” “首先,他会认为我是皇帝专门派来查他的,所以他会想得更多。我踹他的时候,他假装后悔,后面发现我简直忍不住动手杀他,他就知道他的命保不住了,我的行为言辞都遵循强调王法,他就认定我是一个嫉恶如仇,王法至上的人,我是什么人,就代表皇帝什么态度。”洪枝繁狠狠咬了一口饼。 “我们发现了他做的这些事,按王法不管如何,他本人都是难逃一死,而且绝对不会死得轻松如意,他家人呢也将在人间替他赎罪,万劫不复。 他本人的命是保不住了,可保住他的家人还有希望,所以他一再强调家眷从不知此事,还带我们出城,故意讲了那一番话。 如今,他死得干脆利落,家人也有我保障,再无后顾之忧,百姓也不会怪他,甚至可能赞他一声为了收集罪证忍辱负重,进而要求朝廷给他建祠!这些都是在他三言两语之下拨动的局面。” 徐海一愣,心里仔细揣摩,越来越觉得有道理。 “所以,与其说他忍辱负重收集证据,还不如说这是跟我的一场交易,我拿证据,他留清名,而且换得家眷平安。若是没人发现,他永远也不会把这些东西交给朝廷。”洪枝繁越想越气,猛一拍桌子,怒骂:“这个老狐狸!” 徐海沉默,他脑子里一遍一遍想着林莘真最后的他那样坚决地去掉自己的双手,又决然自尽,他想不通,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到底为了什么?” “俗语讲,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为一点薄利而蒙了心的,踏上邪路的,大有人在,醒悟过来想反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徐海目光满是不解,他家境优渥,从来不曾短缺过什么东西,自然不知道利一字的重要性,他更不知道为了追求利字,最后换来这么个结果,有什么意义。 其实,旁观者也会迷。 旁观者的迷就迷在不知道当局者追求的东西对当局者而言有多大的魅力。 “小海,你就要进京城了,一个州官就能狡猾至此,他甚至只是一只被挤出京城的老狐狸,可想而知,京城里的那些,恐怕得比他狡猾十倍、百倍、千倍也不算夸张,在京城你一定得小心,以后你可能也会像他一样,碰到诱惑,你只需要记住,世界上看上去好像很容易得到的好处都是别人放出来的诱饵,里面是一根锋利的钩子,咬了钩,生死不再在你手里。” 徐海沉默地点点头。 “小海,京城是一处龙潭虎穴,别看我们在外面威风凛凛,那是因为在京城外面,我们代表的是皇帝,回到京城就不一样了,文有天理寺,武有将云阁,还有六部,还有运辅,还有司农寺…这些人都是惹不起的,他们不仅本身手握权势,而且大都是出身第一流,他们是朝廷的中坚,讲一句大不敬的,皇帝都需要他们替天子牧民。”洪枝繁看着徐海认真地道。 “我知道了,我不会去招惹他们的。”徐海点点头。 洪枝繁叹了一口气,“晚了,我们已经招惹了第一流王家,而且还要招惹到底!以后你在京城一定要小心,天子剑从在京城是说不上话的,回到京城我就没办法保护你了。” 徐海想了想,小声道:“我爷爷打得过他们吗?” 洪枝繁一愣,大笑道:“哈哈哈哈你爷爷当然行,他现在可是我们大邵军神,可是啊,京城的人不跟你打架的,他们会像那州官一样,想办法给你安个罪名,然后巡捕衙役纠察使会一股脑涌过去教你认罪伏法。” 徐海为难了,纠结了一会道:“京城这么恐怖,我不想去了,洪大哥你送我回去吧。” “哈哈哈哈怎么这就害怕了?你爷爷是大邵军神,结果你是胆小鬼?”洪枝繁笑骂。 徐海脸色纠结。 “没事,你是皇帝召上京的,又在上京途中立了功,谁也不敢短期内对你发难!京城是个讲道理的地方,第一流再厉害,咱也能跟他们讲讲道理不是?”洪枝繁拍拍徐海后背,豪气道。 徐海不傻,这意思是在京城外面恐怕第一流就不跟你讲道理了,而且最厉害的爷爷也在京城,想了半天只能无奈点点头。 徐海还是不敢去睡觉,拉着洪枝繁东拉西扯,要洪枝繁讲各地的趣事。 洪枝繁毕竟从军后东征西讨,最后还当了天子剑从,见识绝非常人能比,这一扯就扯到了天亮,而徐海也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熬不住疲惫,熟睡了过去。 醒来已经下午。 洪枝繁已经安排好了,再留了一百剑从,暂时保护州衙,拉着刚睡醒的徐海就出发。 渡过汎江,六百铁骑奔腾起来,气势如龙。 “趁这个机会,我带你看看我们大邵的锦绣河山!下个目标,挂月山!”洪枝繁骑着马大喊。 徐海也被洪枝繁情绪感染,也生出了豪气,跟着大喊:“指路,我们再比骑术!” “好!向东五十里后向南三百里,我在那里等你!”洪枝繁话还没说完就加速了,显然对昨天徐海抢跑耿耿于怀。 铁骑分成两队,一队跟着洪枝繁迅速远去,一队跟着徐海。 徐海:“……” 徐海也加速了,徐海感觉比第一次好多了,但是速度跟洪枝繁他们简直差了一大截,同样的马匹,剑从驾驭出了这么高速度,看上去却还轻轻松松,而他自己却随时担心被甩落马下,他这才知道,自己的骑术跟这些天子剑从有多大的差距。 心中不免有些挫败感,但是他更看到了更高的东西,人,最重要的是眼界。 一个人只能看到一座一百米的山,爬了上去,然后他终身的成就也就是爬过一百米的山,因为他没遇到过两百米、一千米、万米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经常说人要有远大志向。 “原来能达到那种速度。”徐海感受着坐下的马呼吸依然相对平稳,不禁又想“会不会还能比那更快!” 徐海又斗志昂扬起来,暗暗道:“我会越来越厉害的!一定!” 【作者题外话】:感觉开头有点血腥了,这两天都在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