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屋檐的破洞斜插进来，像一柄银梭子，把楚凌脚前的灰尘织成了光斑。他站在屋中央，掌心摊开，那枚报名用的玉牌静静躺着，温润的玉面上刻着“楚凌”二字，笔画细得像是蚂蚁爬过。

他盯着那名字看了三秒，忽然笑了一声。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而是一种……终于轮到我了的、带着点恶趣味的笑。

“系统，你说这玉牌要是刻成‘楚风他爹’，登记官会不会当场给你鼓掌？”他在识海里问。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轻度亢奋，建议控制面部表情，避免暴露非人类特征】

“我哪有？我这脸，从出生起就是块木板。”楚凌把玉牌收进袖中，活动了下手腕。那股紫流还在经脉里溜达，但已经不像昨夜那般暴躁，反倒像只吃饱喝足的猫，懒洋洋地蜷着，偶尔甩甩尾巴，提醒他——你不是以前那个任人踩的楚家旁系了。

他低头看了看石墩。

昨夜裂开的那道蛛网纹，如今更清晰了，裂缝深处，隐约还有紫气在打转，像被吸进了一个看不见的漩涡。

“行吧，你爱吃就吃，反正我也不靠你压泡菜坛子。”他踹了石墩一脚，转身推门。

外头的风卷着落叶扑他脸上，像是楚家西院最后的挽留。

任务堂在家族东区，青瓦白墙，门口两尊石兽龇牙咧嘴，活像欠了它们三顿饭。楚凌一路走来，灰袍贴身，脚步不急不缓，路过几个扫地的仆役，对方连头都没抬——在楚家，旁系子弟的存在感，比墙角的霉斑还低。

可今天，不一样。

他路过一处凉亭，听见里头传来谈笑。

“听说青岚秘境七十二时辰后开启，长老们已经布下接引阵了。”

“咱们嫡系名额都快满了，就怕那些旁支也来凑热闹，拉低整体评分。”

“谁敢？上次有个旁系进去，三天没出来，最后是被野猪拱出来的，裤腰带都丢了。”

楚凌脚步没停，嘴角却翘了翘。

“野猪？那哥们运气不错，至少活着出来了。”

他心里嘀咕着，人已到了任务堂门口。

登记官是个中年执事，眼皮耷拉着，手指在玉简上划拉，像在数自家米缸里还剩几粒米。楚凌上前，递出玉牌。

“楚家旁系，楚凌，报名青岚秘境。”

执事眼皮抬了抬，目光扫过他那身灰不溜秋的袍子，又落回玉牌上，眉头一皱：“旁系？交十块下品灵石，或者完成‘清剿后山三头铁爪狼’任务。”

楚凌不说话，只从怀里摸出三颗泛着寒光的狼牙，轻轻放在案上。

“叮——”

三声脆响，像是三颗冰珠子砸在铜盘上。

执事愣了下，拿起来细看。狼牙根部还带着血丝，断裂处整齐，显然是被某种锐器一击斩断，绝非普通陷阱所致。

“你……杀了三头铁爪狼？”

“嗯。”楚凌点头，“昨晚。”

“后山禁地昨夜有地脉异动，巡逻弟子都没敢进去。”

“所以我进去的时候，它们也没敢动。”楚凌面不改色，“一动，就死了。”

执事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觉得这少年眼神有点瘆人——不凶，也不狠，就是平静得像口深井，井底还闪着紫光。

他默默在玉简上划了一笔，玉牌归还：“资格确认，三日后辰时，主峰广场集合。”

楚凌接过玉牌，转身就走。

可刚走出两步，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哟，这不是咱们楚家的‘扫地天才’吗？”

“怎么，秘境也改收破烂了？”

楚风带着几个嫡系子弟大摇大摆走进来，锦袍猎猎，腰间佩剑镶金嵌玉，走一步晃三晃，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有势。

他瞥见楚凌手中的玉牌，嗤笑出声：“你也报名？别到时候进去连灵草都分不清，把毒蘑菇当补药吃，当场升天，还得劳烦我们收尸。”

周围弟子哄笑。

楚凌停下脚步，没回头，手指在袖中轻轻摩挲玉牌边缘。

系统识海里，一道半透明的轮廓悄然浮现——楚风的右肩位置，赫然标着一个红点，旁边小字闪烁：【灵力滞涩，旧伤未愈，建议攻击角度：47°偏下】。

“系统，你这提示……跟菜谱似的，还带角度？”

【精准打击，效率至上，本系统拒绝凭感觉打架】

楚凌差点笑出声。

他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落在楚风脸上：“报名资格，又不是靠嘴皮子争来的。”

这话轻飘飘的，像片落叶。

可楚风脸色却猛地一沉。

他自小在家族横着走，谁见了不得低头哈腰叫一声“风少爷”？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旁系废物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你——！”

他一步上前，手已按上剑柄。

可就在这时，旁边有人拉了他一把：“算了，不过去凑个热闹，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楚风僵在原地，胸口起伏，眼神阴沉。

楚凌却已转身离去，背影笔直，像一杆不肯弯的枪。

走出任务堂，阳光洒在肩头，暖得不像话。

他没回西院，而是拐进一条偏巷，在墙角蹲下，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

纸上画着一幅简陋地图，线条歪歪扭扭，像是小孩涂鸦。

可就在他凝视的瞬间，识海中系统光屏一闪，地图上浮现出淡紫色的光点，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东北角一处密林深处。

【检测到高密度灵力波动，疑似存在未记录灵植群落】

“灵草？功法？还是……谁埋的炸药包？”楚凌眯起眼，“反正进去再说。”

他把地图折好塞进怀里，正要起身，忽然察觉袖口一轻。

低头一看，一片紫中带蓝的花瓣正从袖中滑落，飘到半空，打着旋儿，轻轻落在泥地上。

他伸手去捡，可指尖刚触到花瓣——

“哟，这不是楚凌吗？蹲这儿捡垃圾呢？”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楚凌没回头，只把花瓣攥进掌心，缓缓站起身。

他知道是谁。

但他没动。

风从巷口吹过，卷起一片枯叶，打在墙上，像谁在轻轻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