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出浙江地界时，雨彻底停了。夕阳把天空染成橘子色，路边的稻田泛着金辉，林禹把车窗降下，风里飘着稻花香。“前面就是太湖了，”李夏芝指着导航，“张煜龙师兄说湖边有个露营地，咱们今晚就在那儿歇脚吧。”

露营地建在芦苇荡旁，木栈道伸进湖里，远处的渔船正往回划。五辆车刚停稳，杨玺雯就跳下来：“我去占个好位置！”她拎着帐篷往湖边跑，红色的冲锋衣在夕阳里像团火苗。

龙安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急什么，今晚又没人跟你抢。”

张群和李宇真在搭天幕，金属杆“哐当”撞在一起。“哎林禹，”张群喊，“你那露营车的遮阳棚借我看看？我也想给坦克300装一个，省得晴天晒得慌。”

林禹正帮李夏芝搬折叠桌椅，闻言回头：“得亏你问，这棚子我研究了仨月才装上。短轴车装长棚子容易晃，我特意截短了三十公分，风大也稳。”他掀开福特侧滑门，指着内侧的固定装置，“你看这卡扣，用的是货车上的配件，比原厂的结实。”

张群蹲在旁边摸了摸：“可以啊哥们儿，回头到了拉萨，我请你喝三天甜茶。”

湖边的风渐渐凉了，芦苇荡里传来“沙沙”声。赵晓晴和李宇真捡了堆干树枝，张煜龙正用打火机引火，火苗窜起来时，惊飞了停在芦苇上的水鸟。“快看！”李夏芝突然指向湖面，夕阳的金辉洒在水上，像铺了层碎金子，远处的渔船剪影被染成暗红色，“这比照片里好看多了！”

她举着相机连拍，快门声混着风声。王浩和苏琳坐在栈道尽头，苏琳正帮他擦鞋上的泥，王浩的手搭在她腰上，刚才在服务区的怒气早没了踪影。

“递瓶啤酒。”杨玺雯盘腿坐在火堆旁，龙安抛给她一罐，罐身撞在她手背上，发出“咚”的轻响。“说真的，”她拉开拉环，泡沫涌出来，“我以前总觉得自驾是折腾，直到上周在二手车市场看到这台牧马人。”

“怎么突然想通了？”赵晓晴往火堆里添了根树枝，火星“噼啪”溅起来。

“我老板骂我的时候，”杨玺雯喝了口酒，“说我这辈子也就配做个打杂的。我蹲在楼梯间哭，突然想起大学时跟室友说，要开车去西藏看纳木错。那时候觉得，只要敢想，就没有到不了的地方。”她笑了笑，“结果毕业三年，天天加班到十点，连小区门口的公园都没去过。”

龙安突然接话：“我前公司有个总监，五十岁，天天说‘等退休了就去自驾’。结果去年体检，查出肺癌晚期，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他往火堆里扔了块木头，“有些事，等不起。”

张煜龙举着相机站起来，镜头对着星空：“晓晴爸妈也是这样。我第一次去她家，叔叔正蹲在作坊里刨木头，阿姨在旁边择菜，俩人一辈子没红过脸，也没离开过那个小镇。”他把相机递给赵晓晴，“你看这张，刚才拍的，像不像叔叔刨木头时的样子？”

照片里，火堆的光映在张群手上，他正帮李宇真剥橘子，指尖沾着橘络。赵晓晴的眼眶亮了亮：“像。我爸总说，好木匠得有耐心，刨子要稳，下刀要准，就像过日子，急不得。”

李夏芝突然碰了碰林禹的胳膊：“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约会吗？在人民广场，你说要带我去看遍所有星星。”

林禹笑：“记得，那时候我刚转正，兜里揣着两千块钱，连电影院的情侣座都舍不得买。”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枚银戒指，戒面刻着个小小的星轨图案，“本来想在然乌湖给你的，现在觉得，在哪儿都一样。”

李夏芝的手抖了下，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大小正好。“你什么时候买的？”

“辞职那天，”林禹捏了捏她的手，“在公司楼下的银饰店，老板说，星轨代表‘永远’。”

远处的渔船传来摇橹声，王浩扶着苏琳站起来，往火堆这边走。“刚才看你们在拍照，”苏琳笑，“能不能也帮我们拍一张？就当……纪念一下。”

张煜龙举着相机：“往湖边站站，借着星光拍好看。”

王浩突然从包里掏出个红盒子，单膝跪在苏琳面前。火堆的光映在他脸上，他的声音有点抖：“本来想等你说的跑马山，可我现在就想告诉你——苏琳，别等了，嫁给我吧。”

苏琳的眼泪“唰”地掉下来，点头如捣蒜。李夏芝突然捂住嘴，李宇真拽着张群的胳膊，指节都白了。杨玺雯把啤酒罐举起来：“这才对嘛！等什么跑马山，当下就是最好的时候！”

龙安掏出手机：“我来拍我来拍！”他举着手机跑过去，“靠近点！对，笑一个！”

火光在湖面上跳动，像撒了把星星。林禹搂着李夏芝的肩膀，她的头靠在他胸口，戒指上的星轨在火光里闪着光。“你说，”她轻声问，“318是不是真的有魔力？”

林禹看向远处的车队，福特、坦克、牧马人、江铃，还有那辆白色轿车，像串在一起的灯笼。“或许吧，”他说，“它让该遇见的人遇见，该说的话说出口。”

后半夜，火堆渐渐熄了。张煜龙还在拍星空，快门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杨玺雯和龙安靠在牧马人旁打盹，她的头歪在他肩膀上，龙安的手悬在半空，没敢放下去。张群和李宇真在坦克300里低声说着什么，车窗上凝着层白汽。

林禹躺在福特的床垫上，李夏芝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脖颈。他摸了摸她手上的戒指，突然想起出发前收拾行李时，她往包里塞了本《318国道攻略》，扉页上写着：“和林禹一起，从起点到终点。”

窗外的星光落在书页上，像撒了把碎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