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某个深秋,林禹在整理车库时,翻出了那本记满318旅程的账本。纸页边缘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洇过,晕成淡淡的蓝,却依然能看清那些细碎的记录:“7月15日,太湖露营,龙安的天幕被风吹破个洞”“8月2日,怒江72拐,张群的刹车片温度65℃”“8月10日,拉萨甜茶馆,甜茶每碗8元”……
李夏芝正蹲在旁边擦福特新时代Pro的车顶行李架,听见翻动纸页的声音,回头笑:“又翻旧账呢?”
“你看这个,”林禹指着其中一页,“杨玺雯当时说要在然乌湖跳广场舞,结果连个完整的八拍都没跳完,就被龙安拽去捡鹅卵石了。”
手机突然震动,是张群发来的视频。镜头里,李宇真的爸正坐在轮椅上,手里举着张照片——正是当年在怒江72拐拍的合影,老人的手指在照片上慢慢划过,突然含糊地说:“还……想去。”
“医生说叔叔恢复得不错,”张群的声音从镜头里传来,“等明年开春,我们打算再走趟318,这次开慢点,让他坐在副驾看。”
挂了视频,李夏芝突然说:“前几天杨玺雯发朋友圈,说她和龙安在成都开了家越野俱乐部,招了十几个学员,全是想走318的年轻人。”
“我看到了,”林禹笑,“她还特意拍了俱乐部墙上的照片——咱们在布达拉宫前的合影,被放大挂在正中央,旁边写着‘前辈们的路线’。”
傍晚时,赵晓晴发来一组照片。张煜龙镜头下的东达山垭口,覆盖着新雪,一个穿红棉袄的老太太正举着手机拍照,旁边的老爷爷扶着玛尼堆喘气,两人的背影像两株依偎的老松。“我爸妈终于肯出门了,”赵晓晴的消息跟着进来,“我爸说,这山比我画的速写壮观一百倍。”
林禹把照片转发到群里,很快收到一串点赞。王浩的消息来得最及时:“我们也在带娃看世界!苏琳说,等小宝会走路了,就带他去然乌湖,告诉他当年爸妈在这儿差点被风吹跑。”附带的照片里,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趴在白色轿车的引擎盖上,手里攥着片从纳木错捡的贝壳。
日子像318国道的车流,不紧不慢地往前淌。转眼又是七年,约定的十年之期悄然而至。
出发那天,上海人民广场的零公里标志旁,停着的车比当年更多了。张群的坦克300换了新的防脱圈轮毂,副驾上的李宇真爸精神矍铄,手里还攥着那张翻得卷边的老照片;杨玺雯和龙安开着辆新牧马人,车身上喷着“318老炮儿”的字样,后斗里塞着给大家带的成都兔头;王浩的白色轿车换成了辆SUV,后备箱堆满婴儿用品,小宝正趴在车窗上,对着福特新时代Pro的AT轮胎好奇地戳;张煜龙的江铃福顺车顶,架着台更专业的相机,赵晓晴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那是他们的女儿,小名“小经幡”。
李夏芝举着相机拍合影时,突然发现少了个人。“张群呢?”
“在那儿!”杨玺雯指着不远处,张群正蹲在一个背着登山包的年轻人面前,手里拿着张地图——是当年他们走318时手绘的路线图,上面标着哪里有好风景,哪里要小心落石。
“你们也是走318?”年轻人眼睛亮了,“我爸当年就是走这条路认识我妈的,说一定要让我也来走一趟。”
张群把地图塞给他:“拿着,比导航好用。到了怒江72拐,记得鸣笛——不是怕撞车,是跟当年的自己打个招呼。”
车队重新出发时,阳光正好。林禹的福特开在最前面,后视镜里,十年来的时光像电影画面般闪过:太湖边的孔明灯,景德镇的瓷片,湘西古镇的月光,然乌湖的星空,布达拉宫前的合影……那些碎片被岁月串起来,成了比钻石更珍贵的项链。
“你听,”李夏芝突然说,“对讲机里有声音。”
沙沙的电流声里,传来杨玺雯的笑:“龙安,你当年说我绣的蝴蝶像蛾子,现在服了吧?我女儿的绣工比我还好!”
龙安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服,下次给你绣个经幡,挂在米拉山口。”
张群的声音带着点哽咽:“爸,你看这路,跟当年一样宽。”
王浩在哄哭闹的小宝:“别哭啦,到了然乌湖,给你摘星星。”
张煜龙的相机快门声“咔嗒”响着,赵晓晴在旁边念:“小经幡,快看那雪山,妈妈当年就在这儿摔了一跤,你爸笑了我一路。”
林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李夏芝的头靠在他肩上,无名指上的星轨戒指在阳光下亮得耀眼。导航里的电子音报着熟悉的路线,可他们都知道,真正指引方向的,从来不是地图上的线条,而是心里的念想——是那些一起看过的风景,一起吃过的苦,一起说过的“十年后见”。
车窗外的318国道,还在向前延伸。它见过太多人的来来往往,却依然像位沉默的老友,用柏油路面的温度,记着每一段故事,每一次重逢。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然乌湖的星空会年复一年地亮,怒江的浪会日复一日地涌,只要车轮还在转动,只要身边的人还在,这条路,就永远没有终点。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