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里的风刮得人脸生疼，砂砾像小刀子似的往皮肉里钻。凌阎眼睁睁看着苏沐雨悬在半空，那姑娘额头上原本青翠的叶子纹路，现在全成了冷冰冰旋转的银涡，眼神空得像个破布娃娃。十八根闪着星光的锁链从她后背钻出来，毒蛇般缠上凌阎的手脚，锁链另一头死死扣进岩壁里。
“省点力气吧。”苏沐雨的嘴唇在动，冒出来的却是星璇圣女那副拿腔拿调的嗓子，“药神谷祖传的九转封龙鼎，专治你们这些长虫...”
“阎儿——救我！他们抽我的血！疼啊——！”
石门里猛地炸出个女人惨叫，那声音像烧红的铁钎子捅进凌阎耳朵里。二十年了，梦里都没这么清楚过。是他娘！
“娘！”凌阎嗓子嚎得劈了音，胸前龙纹烫得像烧红的烙铁。天上“咔嚓”聚起一团墨汁似的雷云，峡谷地面筛糠似的抖，碎石哗啦啦往下砸。
附在苏沐雨身上的星璇圣女终于绷不住了：“你找死吗！第三条龙醒过来头件事就是啃你心肝肺！”
晚了。
凌阎浑身骨头缝里都在往外滋电火花，皮肤底下青紫色的雷纹活蛇般乱窜。眉心“嗤啦”裂开道血口子，一只跳着雷光的竖瞳猛地撑开！他背后空气跟煮沸了似的，万千条电蛇噼啪乱闪，硬生生拧巴成一条雷光巨龙的虚影，那龙影没有实在身子，全是躁动的雷霆。
“刚才是哪个放屁...”凌阎一开口，声音混着三重龙啸，震得头顶悬石轰隆隆往下砸，“说老子找死？”
星璇圣女操控苏沐雨的身子就想溜，可雷龙比念头还快。凌阎胳膊跟断头铡刀似的往下一劈，万丈雷瀑兜头浇下！整个峡谷成了口沸腾的雷电极狱，刺目的青紫雷光吞没一切。那尊护着苏沐雨的青铜药鼎虚影“咣当”一声碎成光渣。苏沐雨像被抽了骨头的娃娃，直挺挺往下栽。
“接住！”凌阎脚底银光一闪，人已窜到半空，胳膊一抄把人捞进怀里。手指往她心口一搭，冰凉。大半心脉都焦了，只剩一丝游气。
“主上！看碑！”不灭星辰龙的虚影尾巴一卷，半截崩裂的石碑甩到凌阎跟前。上面用暗褐色的血画着个复杂阵法，正是《九霄祖龙诀》下册残篇里的涅槃回天阵。凌阎牙一咬，指甲在腕子上狠狠一划，滚烫的龙血“滋啦”浇上石碑。
“小崽子！拿老子的本命雷力救个凡人？！”劫雷龙在他魂海里炸了毛，狂暴的雷力反噬瞬间冲垮三条龙魂的平衡。凌阎左半边身子空间塌陷，皮肉诡异地向内坍缩；右半边身子星辰乱爆，皮肤炸开细密的血口；胸口“滋啦”往外窜青紫电蛇，焦糊味混着血腥气直冲脑门。护法的石昊刚用斧面挡了道散雷，后背“刺啦”一声腾起黑烟，厚实的皮甲直接烤成焦壳。
怀里的人突然抽动了一下。苏沐雨眼皮颤抖着掀开条缝，瞳孔里星旋和青叶子纹路疯狂撕扯：“动...手...她藏我...魂里...”气若游丝。
凌阎把滚烫的龙纹死死按在她心口，喉咙里滚出血沫子：“那就连锅烩！”
血阵“嗡”地爆出刺目血光，像个小型太阳在坑底炸开。寂灭虚空龙的银芒、不灭星辰龙的紫金光流、九霄劫雷龙的青紫电蛇，三道要命的龙力被阵法强行拧成一股，硬灌进苏沐雨残破的身子。姑娘疼得整个人弓成虾米，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嗬嗬声。心口位置“噼啪”乱爆，一团狂暴的雷球疯狂扭动，愣是凝成颗拳头大小、滋滋乱响的雷电心脏！
星璇圣女的声音都吓变调了：“劫雷龙的本源心雷？！这破身子怎么扛得...”
“住”字还没出口，那颗躁动的雷电心脏突然稳当了。青金色的细密血管像活过来的树根，从心脏表面“嗤嗤”蔓延出来，瞬间爬满苏沐雨焦黑的心脉。她额头正中的星旋印记“咔吧”一声裂成蛛网，碎片剥落，底下温润的青叶子纹路慢悠悠浮了出来，叶脉间还跳动着细小的雷弧。
劫雷龙在凌阎魂海里骂得地动山摇：“他娘的！老子压箱底的心雷认主了？！小娘皮你给老子等着！”
等刺眼的雷光终于散干净，峡谷早没了原先模样。举目望去，就剩个方圆千丈、琉璃化的巨坑，坑壁被高温烧得光滑如镜，反射着惨白的天光。凌阎半跪在坑底，怀里抱着苏沐雨。姑娘脸色白得像纸，但心口位置微弱地跳着一点青金色的雷光，像暗夜里将熄未熄的炭火。前头拄着巨斧的石昊浑身焦黑，皮甲碎成了渣，露出的皮肉翻卷着，还冒着缕缕青烟，可那双铜铃大眼还死死瞪着龙墓石门的方向。
那扇刻着龙语的厚重石门，自己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没有堆积如山的龙族秘藏。就一口裂了缝的寒冰水晶棺，孤零零摆在墓室中央。棺里躺着一具白骨，骨架子纤细，心口位置插着半截断裂的星璇长枪。那白骨的面颅，眉眼轮廓竟与凌阎有七分相似。棺材盖上，几行暗褐色的血字刺眼地凝固着：【吾儿速逃！弑龙殿以龙墓为皿，饲育堕龙奴。汝父...】后面的字被人用利器狠狠刮去，只剩几道凌乱的深痕。
凌阎的手指擦过白骨心口枪痕旁的裂缝，冰得刺骨。“呵...好一个养蛊场。”他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胸前的龙纹突然烧灼般滚烫起来，三道龙魂的意志从未如此刻般统一——
寂灭虚空龙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杀绝。”
不灭星辰龙的低语带着星河崩塌的轰鸣：“踏平。”
劫雷龙在他脑子里炸雷：“老子亲自把他们劈成灰烬下酒！”
凌阎俯身，小心翼翼将母亲的骸骨从冰棺中抱起。骸骨轻得没有分量，断裂的肋骨硌着他的手臂。当他转身踏出龙墓的刹那，脚下焦黑的琉璃地面“嗤嗤”作响，竟蜿蜒生长出蛛网般的青金色雷纹，如同活物般向坑外蔓延。
“去八荒城。”他声音平得像冻了万载的寒湖，底下却压着沸腾的岩浆。
石昊拄着斧头踉跄跟上，焦黑的脸上只看得清眼白转动，他瞥了眼凌阎怀里昏睡的苏沐雨：“这丫头...”
话音未落，苏沐雨心口那点微弱的青金色雷光，像是回应般，轻轻地、有力地跳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