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地砖“轰隆”陷下去个大洞，那只覆满青鳞的爪子有门板宽，指甲缝里还黏着半截啃剩的人腿骨，血糊拉碴地往下滴答。腥风卷着土腥气喷上来，熏得石昊差点把隔夜饭呕出来。

“操！药神谷拿这玩意儿当看门狗？”石昊抡起焦黑的斧头往坑边退，斧刃缺了口，砍上去估计跟挠痒痒似的。

星璇圣女踩着块碎瓦片飘在半空，咯咯笑得人头皮发麻：“雷蟒父子喂的祭品不够，只好劳烦凌公子...”话没说完，凌阎怀里那半块青铜腰牌“叮铃”狂响，烫得他前襟冒烟。坑底猛地探出颗笆斗大的脑袋，鳞片缝里糊满黑泥，两只黄澄澄的竖瞳锁死了凌阎背上的白骨包袱。

“饿...”这怪物喉咙里滚出闷雷似的低吼，爪子扒着坑沿就往上爬，尾巴一扫把半堵残墙拍成了粉。

凌阎把昏睡的苏沐雨往石昊怀里一搡，反手抽出娘亲的肋骨当匕首。白骨尖儿刚戳上青鳞，那畜生突然触电似的缩爪，黄眼珠里爆出团血丝。

“它怕这骨头！”石昊吼得破音。

凌阎心里门儿清。娘亲骸骨上残留的龙威，对这种半龙半兽的杂种就是砒霜。他索性把破布包袱抖开，莹白的骨架哗啦散落在地，手指粗细的肋骨排成扇形攥在左手，盆骨当盾牌顶在身前。

青鳞怪物焦躁地刨着地，泥浆混着碎石乱飞。二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雷烙突然嚎起来：“爹！那骨头是二十年前...”

“闭嘴！”半空中枯树枝似的老爪子凌空一抓。雷烙剩下半截身子“噗”地炸成血雾，被黑袍人袖子里卷出的阴风吸得干干净净。

就这分神的工夫，青鳞怪物后腿猛蹬，血盆大口兜头咬向白骨堆！凌阎右手五指狠狠插进自己胸口，抠得龙纹鲜血淋漓：“劫雷！再装死老子先碎了你！”

“小崽子敢威胁老子？！”魂海里炸起雷龙的咆哮。凌阎整条右臂“滋啦”爆出电网，攥住根大腿骨当引雷针捅进怪物嗓子眼。

“嗷——！”青紫雷火从怪物七窍里喷出来，烤肉的焦臭瞬间盖过血腥。它发疯似的满地打滚，尾巴扫塌了最后半间厢房。烟尘里猛地刺出根白骨，正扎进它右眼窝！

是凌阎。他踩着怪物的鼻梁骨翻身跃起，左手肋骨匕首捅穿鳞甲缝隙，剜出块拳头大的青囊。怪物惨嚎着跌回地洞，轰隆声渐渐远去。

“雷囊？”枯爪黑袍人声音像砂纸磨铁，“小子，把东西和药人留下，准你全尸。”

凌阎攥着那颗还冒电火花的青囊，黏糊糊的汁液顺着指缝往下滴。他忽然把雷囊往苏沐雨心口一按。姑娘身子猛地弓起，青金雷光“噼啪”炸开，心口那团光肉眼可见地胀大一圈。

“走！”凌阎捞起地上散落的白骨，撞破后墙就窜。石昊抱着直抽抽的苏沐雨埋头猛冲，背后追来枯爪老鬼的尖啸：“追！抽了雷心喂雷蛟！”

三人跟头把式地冲出八荒城。荒野尽头压着片黑紫色的云，云底下时不时劈下树干粗的闪电，把天地照得青白。雷泽到了。

沼泽地咕嘟着黏稠的泥泡，空气里飘着股铁锈混硫磺的怪味。石昊的破靴子刚踩上滩黑水，“刺啦”腾起股白烟，厚牛皮底转眼烂出个洞。

“这鬼地方.”石昊龇牙咧嘴地蹦到块秃石头上。怀里的苏沐雨突然睁开眼，瞳孔里青金雷弧乱窜：“左...左边...”

凌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烂泥潭里半沉半浮着具尸体，看衣裳正是八荒城见过的看客，腰上还挂着赌赢的灵石袋子。尸身心口开着窟窿，里头塞满了暗绿色的苔藓，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皮肉里钻。

“雷苔。”苏沐雨声音发飘，“沾身就长，吃光五脏才结果...”像是印证她的话，那尸首肚皮“噗”地裂开，蹦出几颗跳着电火花的绿果子。

石昊斧头扫飞果子，绿浆溅在斧面上“滋啦”腐蚀出几个坑。“操！”他骂了半句突然噤声。前方沼泽深处传来“叮铃...叮铃”的铜铃声，跟客栈腰牌响动一模一样。

一片雷苔密布的洼地里，歪着半截青铜轿子。轿顶趴着个穿金线蟒袍的胖子——正是客栈里被砸破头的掌柜！他脖子以下全裹在绿油油的雷苔里，天灵盖插着根青铜铃杵，铃杵尾端连着蛛网般的青藤，藤蔓爬满整片洼地。

“救...命...”胖子眼珠子还能转，嘴唇哆嗦着挤出气音，“药神谷...拿活人养雷苔...”

凌阎刚往前踏半步，整片雷苔洼地“嗡”地活了！无数青藤毒蛇般窜起，藤尖上全顶着嗡嗡震颤的小铜铃。铃声钻进耳朵，像有锉刀在刮脑仁。

“捂住耳朵！”苏沐雨突然挣开石昊，踉跄扑到最前面。她心口青金雷光暴涨，千百道雷丝飚射而出，精准钉进每个铜铃芯。狂乱的铃声戛然而止，青藤跟抽了筋似的软趴趴耷拉下来。

胖子趁机嚎：“雷蛟在泽心！谷主用雷心喂它化龙...”话没嚎完，插在他头顶的青铜铃杵“噗”地往里钻了三寸，红白浆子顺着鼻梁往下淌。

洼地尽头传来脚步声。九个戴青铜鬼面的黑袍人抬着顶软轿，轿帘掀开条缝，露出只保养得跟玉雕似的手，指尖拈着朵跳电光的绿苔花。

“圣女说得没错。”轿子里飘出个温吞吞的男声，听着像教书先生，“雷心药灵，果然能控万雷。”

软轿四周的烂泥突然拱起九个泥包，爬出来九具浑身裹满雷苔的尸傀。看打扮有流云阁弟子，有八荒城乞丐，甚至还有雷烙父子焦黑的半截身子。

“去，请苏姑娘回谷。”玉手轻轻一摆。九具雷苔尸傀眼窝里跳起绿火，手脚并用地扑过来。

石昊抡圆了斧头劈飞最前头那具，斧刃卡在雷苔里拔不出来。后头两具趁机抱住他胳膊，苔丝“嗤嗤”往皮肉里钻。凌阎刚甩出三根肋骨钉住尸傀，软轿帘子“唰”地掀开——

轿里人根本没腿！腰部以下全融在团蠕动的雷苔里，苔丝正顺着轿杆往抬轿的黑袍人身上爬。每个被苔丝钻透的黑袍人，皮肉就干瘪一分，轿底雷苔却肥厚一圈。

“药人养苔，雷苔饲蛟。”轿中人笑吟吟地看凌阎，“等雷蛟化龙，抽了它的筋给圣女补衣裳可好？”

苏沐雨突然闷哼跪倒，心口雷光乱爆。那些插在铜铃里的雷丝剧烈颤抖，青藤尸傀又有活动的迹象。

“沐雨！”凌阎硬挨了尸傀一爪子，后背撕开三道血沟。腐臭味混着麻痹感往骨头缝里钻。

“别管我...”苏沐雨指甲抠进烂泥里，指节绷得发白，“铃杵...毁了铃杵...”

凌阎瞥见胖子尸体天灵盖上那根嗡嗡震动的青铜杵。尸傀疯狗似的扑咬过来，枯爪老鬼带着三个黑袍人也追到了泽边。

“劫雷！”凌阎在魂海里咆哮，“再憋着咱仨全喂苔藓！”

“妈的！老子欠你的？！”雷龙骂得地动山摇。凌阎整条右臂“咔嚓”胀裂袖管，青紫雷筋虬结成龙爪状。他猛地捅穿两具尸傀，带着满胳膊腐肉抓住青铜铃杵——

“给老子出来！”

沼泽地底下传来沉闷的悲鸣。铃杵拔出胖子的瞬间，整片雷苔洼地跟开水似的沸腾！无数青藤裹着铜铃缩回烂泥，九具尸傀哗啦啦散成碎块。轿子底下雷苔团疯狂抽搐，轿中人玉雕似的手瞬间枯成鸡爪：“你敢动地脉雷根？！”

晚了。凌阎攥着铃杵的右爪狠插进烂泥。万丈雷光冲破沼泽，九条青紫雷龙虚影顺着地裂腾空而起，炸得满天黑云碎成了破渔网。

枯爪老鬼的惨叫被雷声淹没。等强光散去，软轿早成了焦炭，轿底剩滩人形黑灰。沼泽地塌陷成巨坑，坑底裸露出半副山峦大的青鳞骨架，头骨位置插着九根青铜巨柱，柱身刻满与铃杵相同的符文。

苏沐雨趴在地上咳血，每咳一口都带出点青金雷星子。她指着骨架胸腔里跳动的青紫色光团，气若游丝：“雷蛟...心...”

凌阎背起她，踩着巨兽肋骨往坑底跳。石昊拖着被雷苔蚀出白骨的腿，一瘸一拐跟着骂：“狗日的药神谷，净整阴间玩意儿...”

坑底中央，雷蛟心脏在骨架间浮沉，表面缠绕着血管般的青铜锁链。锁链另一端拴在九根铜柱上，柱顶坐着九个戴鬼面的黑袍人，心口都插着根铃杵。

“谷主...赐我...永生...”他们齐齐开口，青铜面具下淌出黑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