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紫阳宗独有的灵气清香,拂过秦绝冰冷的面颊,他没有在洛凝霜那充满绝望的呜咽声中停留哪怕一瞬,身形如鬼魅,悄然离开了凝霜小筑。
他心中的仇恨,并未因折磨洛凝霜而有半分消减,反而像被投入了新的燃料,燃烧得愈发旺盛。这只是开始,只是开胃的小菜。真正的大餐,要在半个月后,当着天下人的面,缓缓享用。
此刻,他还有第二份“礼物”要去派送。
他的身影在亭台楼阁的阴影中高速穿梭,凭借着从王辰脑中夺来的记忆,他轻车熟路地避开了一切巡逻与暗哨,朝着紫阳宗的正殿广场潜行而去。 越是靠近,空气中的火行灵气就越是浓郁。远远地,秦绝便看到了一座巨大的汉白玉广场,而在广场的最中央,一座高达三丈的青铜高台巍然屹立。 那便是圣火台,高台之上,一簇金色的火焰正熊熊燃烧,即便隔着数百丈,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恐怖高温与精纯能量。火焰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玄奥的符文构成,将整片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 圣火台的四个角落,各有一名身穿赤红长老袍的老者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气息悠长。他们的气息与圣火台隐隐相连,正是那四位金丹后期的护火长老。 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瞒过他们的神识,然而,在秦绝的破妄之瞳下,这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看到的不只是火焰,不只是长老。他看到了圣火台的核心,那金色火焰的根源,一块悬浮在火焰中心,约莫人头大小、残缺不全的白玉骨骼! 那骨骼之上,布满了与生俱来的神圣纹路,即便被烈焰灼烧,被阵法抽取,依旧散发着一股不屈不挠、锋锐无匹的无上剑意! 是他的剑骨! 在看到那块骨骼的瞬间,秦绝体内的噬影魔躯,他那颗由渊煞凝聚的魔心,竟是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共鸣。 仿佛一个被放逐的孩子,看到了自己被夺走的半身。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与悲凉,瞬间冲上了秦...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与悲凉,瞬间冲上了秦绝的心头,但他旋即又将这股情绪死死压下,转化为更加冰冷的杀意。 “灵虚,你真是物尽其用啊。”他隐藏在远处的殿宇阴影中,声音沙哑地自语。 他没有冲动。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四位金丹长老身上。他们与圣火台气息相连,形成了一个小型阵法,神识覆盖了整个广场。但在他们的感知交汇处,存在着一个极其微小的、一闪即逝的“盲点”。 对于别人来说,这个盲点毫无意义。但对于能融入阴影的秦绝而言,这便是唯一的破绽。 他静静地等待着,如同深渊中最有耐心的猎食者。 当四位长老的神识再一次完成交汇循环,出现那个短暂盲点的刹那! 秦绝动了! 他没有施展影遁,因为那样会引起空间波动。他只是将噬影魔躯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片比夜色更深沉的影子,没有重量,没有气息,顺着地面上建筑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滑入了广场。 他避开了所有光亮的地方,在阴影的掩护下,一点点地靠近那座散发着恐怖高温的圣火台。 百丈,五十丈,十丈……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金色火焰灼烧在皮肤上的刺痛感。 他停在了圣火台的基座阴影下,缓缓抬起头,透过火焰,凝视着那块属于他的剑骨。 他没有试图去收回它。时机未到。 他缓缓伸出右手,一滴漆黑如墨、却又带着一丝暗金色泽的血液,从他指尖渗出。这滴血,蕴含着他噬影魔躯的本源之力,融合了渊煞、龙息、影魅之力,以及他那滔天的恨意。 他屈指一弹。 那滴魔血,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黑光,没有飞向剑骨,而是精准地落在了圣火台基座的一处符文节点上。 “滋……” 魔血接触到符文的瞬间,便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渗入其中,没有引起丝毫能量波动。它就像一颗最恶毒的病毒,悄无声息地潜伏了下来,与整个圣火台的阵法,建立了一丝微弱却无法斩断的联系。 秦绝能感觉到,通过这滴魔血,他与那块剑骨之间,也建立了一种全新的、邪恶的共鸣。 他可以在任何时候,引爆它。 “灵虚,你用我的骨,为你宗门扬名,炼制‘圣丹’。” “待到大典之日,我便让你亲眼看看,这‘圣火’,是如何化作焚尽你紫阳宗万世基业的地狱魔炎!” 做完这一切,秦绝没有丝毫留恋。他再次化作一道影子,循着原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广场,退出了紫阳宗,如同他从未出现过。 第二份“大礼”,已然送达。与此同时,紫阳宗,宗主大殿深处的静室内。 灵虚真人正盘膝打坐,周身灵气氤氲,元婴中期的气息沉稳如山。他正在为半个月后的大典炼化心神,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得。 自从得到那块天生剑骨,他不仅修为突破,宗门声望更是如日中天。一切,都在朝着他预想的完美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静室的石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 “师尊!救我!” 一道狼狈不堪的白色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正是洛凝霜! 她发髻散乱,衣衫染血,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痛苦,哪里还有半分天之骄女的模样。 “凝霜?!”灵虚真人脸色一变,猛地睁开眼,“你怎么回事?!” “是他!师尊!他回来了!”洛凝霜跪倒在地,声音凄厉,充满了绝望,“秦绝他还活着!” “什么?” 灵虚真人如遭雷击,猛地从蒲团上站起,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静室,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恐惧!一种发自内心的、让他自己都感到羞耻的恐惧! 那个孽障!那个宁可自爆根骨也不让他得逞的孽障!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一步跨到洛凝霜面前,神识如刀,瞬间扫过她的身体。随即,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 在洛凝霜那片晶莹剔透、由冰寒灵力构成的丹田气海之中,一颗漆黑如墨的“种子”,正盘踞在中央!那颗种子仿佛拥有生命,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让他这个元婴真人都感到心悸的、至阴至邪的渊煞之气,并贪婪地吞噬着洛凝霜的本源灵力! “这……这是魔种?!”灵虚真人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 “是他……他种下的”洛凝霜痛苦地蜷缩着,“他说要在大典上,取我们性命。” “废物!”灵虚真人又惊又怒,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洛凝霜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静室中回荡。 洛凝霜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充满了愕然与不敢置信。 “一个死而复生的孽障,就把你吓成这样?我紫阳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灵虚真人面色铁青,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惶。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怕,不过是区区魔种。为师这就替你拔除!”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并指如剑,指尖亮起璀璨的元婴真火,不由分说,便点向了洛凝霜的丹田! “啊——!” 洛凝霜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 灵虚真人的元婴真火,非但没能炼化那颗魔种,反而像是一勺热油泼进了烈火之中!那魔种在接触到元婴之力的瞬间,竟是猛地一涨,爆发出更加狂暴的吞噬之力,不仅吞噬洛凝霜的灵力,竟连灵虚真人渡入的元婴之力也一同吞噬! “噗!” 灵虚真人只觉得一股霸道绝伦的反震之力传来,气血翻涌,竟是被震得后退了半步,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 而洛凝霜的丹田内,那颗魔种在吞噬了元婴之力后,变得更加凝实,更加邪恶! “怎么……怎么会这样?”灵虚真人彻底骇然了。 这魔种的力量,阴邪、霸道,仿佛凌驾于寻常的魔气之上,带着一种来自远古洪荒的、深渊般的气息!这根本不是他能化解的力量! 他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气息越来越弱的洛... 他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气息越来越弱的洛凝霜,看着她丹田内那颗愈发壮大的魔种,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无力与绝望。 他最得意的作品,他未来的希望,正在被那个他亲手推入深渊的孽障,以一种最残忍的方式,从内部开始腐烂,侵蚀。 而他,无能为力。 “秦绝”灵虚真人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恐惧。 他知道,一场真正的噩梦,已经降临了。 而此刻,这场噩梦的缔造者,秦绝,已经悄然回到了紫阳宗外的山林之中。 宁若冰从阴影中走出,当她看到秦绝时,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似乎又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那股冰冷的杀意,收敛了许多,却变得如同万载玄冰下的暗流,更加深沉,也更加危险。 “解决了?”她清冷地问道。 “送了两份薄礼。”秦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没有多做解释,而是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枚玉简,扔给了宁若冰。 “这里面,是我从那金丹长老记忆中得到的一些功法心得,或许对你有用。” 宁若冰接过玉简,有些意外。她用神识一扫,发现里面果然记载着数种颇为精妙的法术,甚至还有一些金丹期的修炼感悟。这些,对于即将冲击金丹的她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她问道。 秦绝抬起头,看向那轮高悬的明月。 “等。”他只说了一个字。 “等风起,等大典,等一场盛大的死亡。” 说完,他便寻了一块干净的岩石,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如同一尊融入了夜色的石雕。 宁若冰看着他,握紧了手中的玉简。她知道,这半个月的等待,将会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而她,必须在这宁静之中,积蓄足够的力量,才能在那场注定到来的风暴里,与这个魔鬼一起,站到最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