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长老之眼
青冥宗主峰观星台的晨雾未散,刘明远的灰袍已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捏着那方传讯玉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玉符表面还残留着陆沉点飞张大力的影像——那看似随意的一指,竟在铁剑上震出半枚龙形齿印。
\"王猛。\"他低唤一声,声音像淬了冰的铁。
观星台后立刻转出个玄色劲装的青年,腰间悬着柄刻满雷纹的短刃,正是刘明远最器重的亲传弟子王猛。
他抱拳时眼角微挑,显然对被急召有些不耐:\"师尊,可是南麓又出了什么乱子?\"
刘明远转身,袖中玉符突然爆成齑粉。
王猛瞳孔微缩,这是师尊动真怒的征兆。
果然,老者的声音压得极低:\"去查那个被逐的杂役。\"
\"陆沉?\"王猛嗤笑出声,\"那废物被赶下山三千年,连炼气期都没突破,能出什么乱子?\"
\"你看到传讯玉符里的画面了。\"刘明远抬手,指尖在虚空划出那半枚龙印,\"金丹期修士的铁剑,被凡人指力震出牙印。\"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刺向王猛,\"去南麓山林设困仙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猛的笑僵在脸上。
他望着师尊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三年前玄冰窟冰墙裂开时,师尊也是这样的眼神——那时他们从冰缝里挖出半块龙鳞,鳞片上的纹路,和传讯玉符里的齿印竟有三分相似。
\"是。\"他咬着牙应下,转身时短刃撞在腰间,发出清脆的响。
黄昏的山林浸在暮霭里,王猛蹲在树杈上,望着下方那方隐在枯叶下的困仙阵。
阵眼是他用三枚筑基丹催动的,就算化神境修士踩上去也要被锁半柱香。
他摸了摸腰间的雷纹短刃,嘴角勾起冷笑:\"陆沉啊陆沉,你当年在杂役房扫落叶时,可曾想过会栽在我王猛手里?\"
忽然,山风裹着松涛卷来。
王猛的后颈猛地一凉——那是修士对危险的本能警觉。
他低头看向阵眼,枯叶正以极缓的速度向四周铺开,露出下方暗金色的符文。
\"来了。\"他握紧短刃,掌心沁出冷汗。
林子里传来脚步声,很慢,很轻,像一片叶子落在地上。
王猛屏住呼吸,看见那道青衫身影踏入阵眼范围。
陆沉的腰间悬着那口破青铜鼎,鼎身被暮色染成暗红,隐约有冰龙的低鸣从鼎中溢出。
\"困!\"王猛大喝一声,指尖掐诀。
困仙阵轰然启动,暗金符文如活物般窜起,将陆沉团团围住。
他跃下树杈,短刃劈出三寸雷芒:\"废物,受死——\"
雷芒触及陆沉衣襟的刹那,突然像撞在铁墙上。
陆沉抬头,眼底有血色暗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三千年了,青冥宗的阵法还是这么慢。\"他抬手轻挥,困仙阵的符文竟如纸片般碎裂。
王猛的雷刃\"当啷\"落地,他感觉有只铁钳扣住自己的喉咙,整个人被提离地面。
\"你...你是化神境?\"王猛双脚乱蹬,脸涨得紫红。
陆沉的拇指缓缓施压,王猛喉间发出咯咯的响。
他凑近王猛耳畔,声音轻得像耳语:\"三千年里,我在战场捡过十万块碎骨,每块骨头上都有道韵。\"他松开手,王猛摔在地上剧烈咳嗽,\"你师尊要冰魄珠,我便来送他个大惊喜。\"
\"你...你凭什么敢反抗宗门?\"王猛抹着嘴角的血,眼神却仍倔强。
陆沉弯腰拾起那口青铜鼎,鼎身突然泛起幽蓝光芒,冰龙的低鸣震得四周松针簌簌落下。
他盯着鼎上模糊的龙纹,声音突然低沉:\"我娘的鼎里,锁着青冥宗不敢提的秘密。\"他抬头时,眼底的血色已褪成深潭,\"告诉刘明远,若想见我,明日寅时玄冰窟外。\"
王猛看着陆沉将他的双手反绑在树干上,看着他在自己衣襟里塞了张字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霭中。
直到山林彻底暗下来,他才用短刃割断绳索。
字条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带陆沉见刘明远,否则王猛的命,和玄冰窟的秘密一起碎。\"
青冥宗密室里,刘明远捏着那张字条,指节泛白。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案几上摆着王猛带回来的断绳——那是用冰蚕丝混着精铁铸的,竟被徒手扯断。
\"师尊,那废物定是得了什么奇遇!\"王猛跪在地上,声音发颤,\"他...他的鼎里有冰龙,和玄冰窟冰墙上的裂痕...\"
\"住口!\"刘明远猛地拍碎案几,碎木刺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有个疯女人撞开玄冰窟的门,怀里抱着个襁褓,背后跟着条被冰锥刺穿的冰龙。
\"去取冰魄珠。\"他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王猛愣在原地。
冰魄珠是青冥宗镇宗之宝,藏在玄冰窟最深处的冰棺里。
传说那是初代宗主镇压冰龙的信物,可三千年没人见过真容。
\"明日寅时,玄冰窟外。\"刘明远转身走向密室暗门,月光照在他灰白的发间,\"我倒要看看,这尊被埋了三千年的煞星,究竟醒了几分。\"
山林里,陆沉靠着棵老松树坐下。
白虎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嘴里叼着只肥兔子,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呼噜声。
他摸了摸白虎的脑袋,青铜鼎突然发烫——鼎底的龙纹,正和他皮肤下的冰蓝鳞甲一起,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明日,该去会会老熟人了。\"他轻声说,抬头望向青冥宗方向。
夜色中,主峰的观星台隐约可见,有个灰影立在台边,像尊古老的石像。
白虎将兔子放在他脚边,蜷成团趴在他腿上。
林子里的虫鸣渐起,风里飘来松脂的香气。
陆沉闭上眼,听着鼎中冰龙的低鸣,和自己心跳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这一夜,很静。
静得像三千年里每个熔炼道韵的夜晚,却又那样不同——有些被时间埋了太久的东西,终于要破土而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