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白虎驮着灵玉在山路上踏雪而行，李飞背着最后一箱灵玉跟在旁边，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凝成白雾。

陆沉走在最前，玄铁战靴碾碎薄冰的声响里，忽然顿住脚步。

\"陆哥？\"李飞喘着粗气抬头，见他仰起脸，睫毛上落了层霜花。

\"灵气。\"陆沉指尖按在眉心，青铜鼎在衣襟下微微发烫。

三千年熔炼的道韵如活物般在识海翻涌，他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冷冽——那是青冥宗护山大阵特有的冰属性灵脉气息，混着玄冰窟深处冰龙血脉的隐晦震颤。

\"去青冥宗山脚。\"他转身时，白虎喉间发出低吟，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李飞没多问，只是把灵玉箱子往上提了提——跟了陆沉三个月，他早学会了信任这个总在深夜对着青铜鼎发呆的男人。

天刚蒙蒙亮时，他们到了青冥宗南麓。

曾经的杂役房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片开阔的演武场，二十几个外门弟子正举着木剑对练，喊杀声撞在半山腰的老槐树上，惊起一群寒鸦。

陆沉站在路口，望着那棵他曾扫过七年落叶的槐树——树腰上还留着道刀痕，是他十二岁那年被监工用戒尺抽的，如今竟比当年深了三分。

\"陆哥，那边有茶摊。\"李飞戳了戳他胳膊。

山路边支着顶蓝布棚，煮茶的陶壶\"咕嘟\"作响，飘来股茉莉香。

陆沉点头，两人刚在竹凳上坐定，陶壶突然\"咔\"地裂开条缝，滚水溅在青石板上，腾起的热气里，传来个刺耳的冷笑。

\"哟，这不是陆大废物么？\"

陆沉抬眼。

穿青灰色外门服的青年叉着腰站在茶摊前，左脸有道刀疤，正是外门弟子首领张大力。

他身后跟着个缩脖子的瘦高个，是张大力的跟班周小虎，此刻正盯着陆沉腰间的青铜鼎，喉结直滚。

\"三年前被宗里逐出门墙，现在倒敢回青冥宗地界？\"张大力踢翻旁边的竹篓，核桃骨碌碌滚到陆沉脚边，\"我当是谁呢，合着是潜逃的叛宗者？\"

李飞攥紧了腰间的短刀，却被陆沉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小腿。

他抬头，正撞进陆沉平静的眼——那双眼像深潭，看不出半分被羞辱的愤怒。

\"自证身份？\"张大力往前踏了半步，外门服下的肌肉绷紧，\"跪下磕三个响头，喊十声‘青冥宗爷爷‘，老子就放你条狗命。\"

周小虎缩在他身后扯了扯他袖子：\"大...大力哥，宗里说过被逐弟子不得靠近...\"

\"闭嘴！\"张大力甩开张小虎，从腰间摸出枚青铜令符，\"老子是外门巡守，这地界我说了算！\"令符上的青冥宗标记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突然伸手去抓陆沉衣领，\"现在就跪——\"

陆沉动了。

他只是抬手指尖，点在张大力胸口。

没有灵气波动，没有法宝出鞘，甚至没见他运功。

张大力却像被巨锤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老槐树上又弹到地上，嘴角溢出黑血——他修炼的\"裂山拳\"本就伤了经脉，这一下竟把淤积的暗伤全震了出来。

演武场的喊杀声戛然而止。

二十几个外门弟子握着木剑僵在原地，连煮茶的老汉都忘了添柴，陶壶里的水烧得\"滋滋\"响。

\"你...你用了邪术！\"张大力撑着地面爬起来，半边脸肿得像发面馒头。

他颤抖着从储物袋里摸出柄铁剑，剑身上缠着红绳——那是他花光三个月月俸请内门长老祭炼的\"破甲剑\"，\"老子金丹初期的修为，你个炼气期废物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铁剑已带着破空声刺向陆沉咽喉。

李飞惊呼着要扑过去，却见陆沉抬手抓住剑尖。

铁剑在他掌心擦出火星，竟连半道白痕都没留下。

张大力瞪圆了眼，正要运劲抽剑，突然觉得浑身一冷——他分明看见陆沉胸前的青铜鼎闪过道银光，自己体内那缕辛辛苦苦练了三年的金丹道韵，正像断线的风筝般往鼎里钻。

\"这不可能！\"张大力松手后退，铁剑\"当啷\"掉在地上。

他感觉自己的修为像漏了底的水桶，可等他运功查看，却发现境界竟没跌——只是那缕最精纯的道韵，凭空消失了。

陆沉松开手，铁剑\"啪\"地断成两截。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皮肤下隐约有冰蓝色龙鳞闪过，转瞬又消失不见。

三千年熔炼的道韵在体内轰鸣，刚才吸收的那缕金丹道韵正融入《荒古战体》，他甚至听见了骨骼发出的\"噼啪\"声——这具曾被嘲笑为\"万年炼气期\"的身体，又强了一分。

\"告诉你们长老。\"他弯腰拾起块碎剑，在张大力面前蹲下来，碎剑尖抵着对方下巴，\"我回来了。\"

张大力喉结动了动，想说\"你算什么东西\"，可对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突然想起宗里老杂役讲过的传说——上古战场的煞星，杀人前眼睛会变成血红色。

他打了个寒颤，终究没敢开口。

陆沉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的灰。

李飞早把茶钱放在桌上，白虎正用脑袋蹭他手背，喉咙里发出催促的低鸣。

他们转身要走时，演武场传来周小虎的尖叫：\"他...他腰间的鼎！

是当年杂役房那个破鼎！

宗里说那是他娘的遗物，说他娘是被冰龙吃了的疯女人！\"

陆沉脚步微顿。

他想起三千年里每夜熔炼道韵时，青铜鼎里总会传来冰龙的低鸣；想起《荒古战体》第三重时，皮肤下浮现的冰蓝色龙鳞。

原来有些事，连时间都抹不掉。

他没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青铜鼎上模糊的刻纹——那是道龙形，和玄冰窟冰墙上的裂痕，像极了。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坳里，演武场突然响起抽气声。

张大力捂着胸口爬起来，盯着地上断成两截的铁剑——剑刃上，分明有半枚龙形齿印。

\"那...那不是凡人能留下的。\"周小虎声音发颤。

\"闭嘴！\"张大力抹了把嘴角的血，可手却止不住地抖。

他抬头望向青冥宗所在的方向，晨雾里，主峰顶端的观星台隐约可见。

有个灰衣身影立在台边，负手望着南麓，直到陆沉的背影彻底消失，才转身走进了晨雾。

那是青冥宗内门长老刘明远。

他袖中传讯玉符微微发烫，里面是方才演武场弟子用传讯术拍的影像——陆沉抬手点飞张大力的画面，被完整地录了下来。

\"有意思。\"刘明远指尖摩挲着玉符，嘴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被逐的废物，竟能硬接金丹期修士的法宝。

玄冰窟的冰魄珠，看来要提前准备了。\"

山风卷着晨雾掠过观星台，他的话音散在风里，没入了青冥宗层层叠叠的殿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