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抓着炭笔的小手在宣纸上乱戳，墨点子溅得我满襟都是。三岁孩童特有的奶香味混着松烟墨的气息，让我想起穿越前教授书房里那方乾隆年间的洮河砚。

\"白泽哥哥，画花花！\"李煜仰起头，重瞳里映着琉璃窗外的秋海棠。我握着他的手画了个歪扭的圆圈，炭笔突然\"咔嚓\"折断——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支了。

钟皇后赐的澄心堂纸被戳出无数小洞，倒像是现代艺术系的解构主义作品。我望着窗外掠过的白鹭，忽生一计：\"殿下可曾见过影子作画？\"

午后的日影斜斜切过琉璃屏风，我将宣纸铺在青砖地上。李煜的剪影落在纸面，随着他蹒跚的脚步忽大忽小。当那片影子与秋海棠重叠时，我迅速用炭笔勾出轮廓。

\"这是重光！\"李煜拍着肉乎乎的小手，口水滴在宣纸上晕开墨迹。我望着画中那个顶着花冠的小人儿，突然发现他耳后多出一颗朱砂痣——与昨日在栖霞寺见到的观音像如出一辙。

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五岁的周娥皇牵着个蹒跚学步的女童跨过门槛。她腰间那串银铃随着步伐轻响，正是我穿越时带来的防盗门钥匙扣改造的。

\"皇后娘娘说六殿下在学画。\"娥皇蹲下身，藕荷色裙裾扫过青砖。她怀里的小女婴突然伸出胖手，一把抓住李煜的\"影子画像\"。

宣纸撕裂的脆响中，我瞥见女婴襁褓里掉出半块玉珏——那是周宗夫人前日进宫谢恩时戴的饰物。史书记载周女英出生时手握玉环，原来竟是...

\"女英！\"娥皇慌忙去抢残破的画纸，却见那女婴攥着画中人像咯咯直笑。撕裂处恰好露出影子耳后的朱砂痣，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红光。我后背突然发凉——这分明是史书所载小周后入宫时的妆饰！

李煜突然伸手去摸女婴的脸，炭笔灰蹭在她眉心，恰似日后\"寿阳落梅妆\"的雏形。娥皇解下钥匙扣银铃要擦拭，女英却攥着铃铛往嘴里塞。

\"使不得！\"我情急之下握住她的小手。婴儿温热的掌心突然浮现淡青色脉络，竟与我在现代实验室见过的镭辐射纹路相似。娥皇忽然凑近我耳边：\"白哥哥可知，这银铃昨日在佛前显过字？\"

殿外忽起狂风，将满地画纸卷向半空。我追着一张飘到回廊的宣纸，见背面不知何时被李煜画了歪扭的线条——细看竟是未来《韩熙载夜宴图》的雏形！画中抚琴女子的侧脸，与此刻廊下追着纸鸢跑的娥皇重叠。

\"白泽接旨！\"黄门侍郎尖细的嗓音刺破暮色。我跪在尚有日温的青石板上，听旨意里\"太子伴读\"四个字，眼前却闪过史书中李煜被俘后\"终日以泪洗面\"的记载。

娥皇抱着女英经过时，钥匙扣银铃突然发出蜂鸣。她驻足轻叹：\"父亲说北汉使团又送来十斛夜明珠，其中最大那颗...嵌着和这铃铛相同的纹路。\"晚风掀起她鬓角碎发，露出耳后淡青的蝴蝶胎记——那形状竟与女英掌心的脉络一模一样。

更鼓声里，我望着烛火下泛红的银铃，内侧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2024\"刻痕清晰可辨。窗外飘来李煜梦呓般的童谣：\"胭脂泪，相留醉...\"正是后世那阕《乌夜啼》的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