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我蹲在御马监的草料堆旁，指尖捻起一撮混着马粪的黄土。昨夜暴雨冲刷过的车辙里，几点暗红在阳光下泛着诡异光泽——是波斯地毯特有的茜草染料。

\"小郎君要找的胡商，怕是早逃出金陵城了。\"羽林卫副统领韩通抱着横刀冷笑。这个曾在滁州之战中单骑破阵的悍将，此刻眼中满是轻蔑。

我掏出李璟赐的蟠龙玉牌：\"劳烦韩将军调二十轻骑，要马蹄裹棉布的。\"转身时听见他低声嘟囔：\"乳臭未干...\"

辰时三刻，西市鬼樊楼。我盯着巷口第三家香料铺门楣上悬挂的驼铃，铃舌处卡着的半片胡桃壳还沾着糖霜——和乳母吐出的毒物残渣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话音未落，二楼木窗突然泼下一盆滚油。我拽着韩通翻滚躲开，热油浇在青石板上腾起紫烟。\"闭气！是曼陀罗汁！\"我扯下衣襟浸入路边鱼贩的水桶，湿布蒙面的刹那，楼上传来机括响动。

十二支弩箭破空而来，钉入我们方才站立的地面。箭头泛着幽蓝，分明淬了辽东乌头。韩通瞳孔骤缩：\"这是楚王亲军的...\"

\"咣当！\"二楼木门突然洞开，一个波斯商人抱着鎏金匣子夺路而逃。我瞥见他靴底沾着的青紫色花粉，突然想起昨日在太医署见过的岭南箭毒木标本。

\"追！他要去胭脂河！\"我翻身上马，疾驰中不忘观察路面。果然在第三个岔路口发现被碾碎的苍耳子——这种能粘在衣袍上的野果，是穿越前刑侦课老师讲过的古代追踪术。

河岸边，波斯商人正往乌篷船上窜。我抄起货摊上的竹竿掷向桅绳，风帆应声而落。突然船篷里闪出三个持弯刀的契丹武士，韩通的横刀已经卷刃。

\"攻他们下盘！\"我大喊。这些草原武士马战无敌，但近身步战习惯大开大合。果然，当韩通滚地刀法专削脚踝时，三人阵型大乱。

波斯商人突然掀开鎏金匣子，里面竟是北汉宫制的猛火油柜。我抓起岸边的渔网兜头罩去，火舌舔舐网绳的刹那，腥臭的桐油味扑面而来——这味道我在现代化学实验室再熟悉不过。

\"小心！\"斜刺里冲出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将盛满鱼虾的木桶泼向火网。滋啦声中，我趁机夺过匣子，却发现内层暗格用蜜蜡封着一卷绢布——是标注着金陵十二水门布防的北汉密探图！

转身要谢那小乞丐，却见她耳垂一点朱砂在乱发间若隐若现。五岁女童怎会有守宫砂？我猛然掀开她破烂的外袍，里衣竟是越州进贡的冰蚕丝！

\"周司徒家的女公子！\"韩通突然惊呼。我这才想起，三日前礼部侍郎周宗确实上报过幼女被拐。眼前女童襁褓中掉出的金锁片，刻的正是\"娥皇\"二字。

娥皇突然攥住我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说：\"阿兄要找的碧眼胡人，在永宁坊土地庙喂鸽子。\"她掌心亮出一枚青铜钥匙，\"这是从坏人身上摸来的。\"

当我们冲进土地庙时，梁上惊飞的灰鸽爪环闪着银光——是军用信鸽！神龛下的密道里，胡商正在焚烧账册。韩通挥刀砍翻守卫，我扑灭火堆抢出半张残页，上面赫然盖着吴越钱王的私印。

\"小心！\"娥皇突然将钥匙插入地面缝隙。机括声响，我们站立的地砖整个翻转——竟是个直通城外的暗道！跌落时我死死护住怀中小人，后背着地的瞬间，听见绢布地图里发出金属脆响。

紫宸殿上，李璟摩挲着从地图夹层取出的青铜符节，脸色铁青。符节上的契丹文在烛火中扭曲如蛇，我却认出其中两个符号——正是现代俄文字母\"Ш\"，这分明是赵光义后来\"烛影斧声\"计划的前身！

\"传旨。\"李璟突然将太子伴读的金牌按在我掌心，\"即日起，白泽可随时出入枢密院。\"他转身时，冕冠玉旒遮住了眼底寒光：\"重光百日宴要到了，那些鸽子...\"

退至殿外，娥皇正踮脚够檐下的铜铃。她回头嫣然一笑，脖颈间有什么东西在夕阳下闪光——竟是我穿越时带来的防盗门钥匙扣！正要追问，她却竖起手指：\"白哥哥，这是我们的秘密。\"

暮色中，韩通拎着波斯商人的头颅走过宫墙。那头颅的耳后，隐约可见半片青色刺青，形如燃烧的箭矢。我突然想起，这正是三十年后赵光义暗卫\"影堂\"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