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蹴鞠场变,一球定生死
金陵城的秋阳透过槐树枝叶,在蹴鞠场上洒下斑驳光影。我蹲在场边整理李煜的护膝,远处传来太子李弘冀的笑声:\"六弟这般娇弱,不如去佛堂诵经?\"他胯下的西域汗血马喷着响鼻,镶金马镫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白泽哥哥,你看!\"五岁的李煜抱着彩绘鞠球跑过来,重瞳里闪着雀跃,\"三哥说今日要教我‘白打‘绝技。\"他额角的月牙疤在阳光下泛着淡金,那是三个月前北汉使团行刺留下的印记。我替他系紧蹀躞带时,突然注意到鞠球缝合处的牛筋线泛着诡异青芒。
正要凑近细看,场边铜锣已然敲响。十二名皇子分作红蓝两队,李煜穿着特制的小号蹴鞠服,像只误入狼群的幼鹿般被簇拥到场中。我望着场边丈余高的\"风流眼\"球门,那些彩绸缠绕的竹制框架在秋风中吱呀作响,恍惚间竟与大学足球场的球门重叠。
\"殿下且慢!\"我伸手要拦,李弘冀的侍从却横插一步:\"义皇子莫要坏了规矩。\"说话间,镶着象牙的檀香鞠已被高高抛起。李煜仰头望着空中旋转的彩球,重瞳里映出漫天流云,浑然不觉危险临近。
比赛甫一开始便显杀机。李弘冀带球突进时,那双狭长的凤目总往幼弟身上斜睨。我攥紧腰间佛珠,指腹摩挲着钟皇后当年赠予的梵文刻痕。场中传来惊呼,但见李煜踉跄接住传球,绣着金线的鹿皮靴堪堪踩住滚动的鞠球。
\"六弟好身手!\"李弘冀突然策马回旋,玄色披风扬起时,我分明看见他袖中寒光一闪。话音未落,那彩绘鞠球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炸裂,青紫色粉尘如毒瘴般喷涌而出。
\"闭气!\"我扯下外袍飞扑上前,锦缎裹住毒雾的瞬间,右手传来万蚁噬心般的剧痛。李煜被我按在怀中小脸煞白,他胸前的鎏金长命锁沾了毒粉,正滋滋冒着白烟。场边乱作一团,侍卫们捂着口鼻踉跄后退,几匹战马嘶鸣着撞翻鎏金香炉,香灰与毒雾混作混沌的云。
\"传太医!\"我嘶吼着将李煜推向闻讯赶来的钟皇后,转身时右臂已肿胀如注水的猪脬。毒雾中隐约现出李弘冀冷笑的面容,他擦拭着玉扳指上的血渍——那分明是割断鞠球暗线的凶器。
陈太医赶到时,我的指尖开始渗出黑血。\"是契丹狼头草!\"老者割开我肿胀的手臂,乌血顺着银刀滴入瓷碗,\"此毒遇血生热,三刻钟不入心脉尚有救。\"他忽然压低声音,\"但看这提纯手法,分明是宫里......\"
我咬碎舌尖保持清醒,蘸着黑血在绢帕上勾画:猪脬作气囊,青铜镂空滤芯,双层素纱浸药......画到呼吸阀结构时,右手食指关节已露出森森白骨。赶来的工匠盯着图纸瞠目结舌:\"这麒麟面甲,莫不是鲁班再世?\"
\"取松烟墨混合蜂蜡涂在滤芯内侧,每寸要凿七孔......\"我强忍剧痛口述要领,恍惚间看见周娥皇昨日在佛堂焚香的身影。她赠我的紫檀佛珠此刻滚落在地,十八颗珠子正随毒血蔓延渐次变黑。
子夜时分,剧痛再次将我惊醒。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案头的面甲上,青铜兽纹在阴影中仿佛活了过来。李煜昏迷前的呓语在耳畔回响:\"白泽哥哥,我梦见好多蝴蝶从球里飞出来......\"突然,守夜宫女惊叫着撞开门扉:\"六皇子呕血了!\"
我抓起面甲赤足狂奔,穿过长廊时踩碎满地月光。寝殿内弥漫着苦杏仁味,李煜小小的身子在锦被下蜷成虾米,嘴角挂着黑血。\"让开!\"我扯开试图喂符水的道士,将面甲扣在他脸上。青铜兽口喷出薄荷气息的瞬间,孩子胸腔里传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三日后,二十具麒麟面甲陈列在丹凤门前。工匠捧来最后一件成品时,我正用竹夹剔除腐肉。\"义皇子这伤......\"他盯着我露骨的手掌欲言又止。我笑着将《推背图》残页塞进滤芯夹层:\"且看这面甲能否镇住魑魅魍魉。\"
秋风卷着落叶掠过演武场,李弘冀在观礼台上把玩着金错刀。当李煜戴着缩小版面甲登场时,满朝文武哄然大笑。\"六弟这扮相,倒像年画里的吞疫神兽。\"太子话音未落,场中突然扬起漫天石灰——这是我特意准备的\"彩排\"。
但见戴面甲的侍卫在粉尘中进退自如,李煜学着我的样子竖起拇指:\"白泽哥哥说这叫‘战术手势‘。\"钟皇后捻动佛珠的手忽然顿住,她颈间不知何时多了串与我相同的紫檀佛珠,只是其中一颗已化作血玉。
庆功宴上,李璟赐来西域葡萄酒。我藏起溃烂的右手正要谢恩,忽见李煜偷偷将面甲滤芯浸入酒水。琥珀色的液体瞬间泛起蓝沫——那樽金杯边缘,赫然残留着狼头草特有的锯齿状结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