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御膳房的朱漆廊柱后，袖中藏着的银针已被冷汗浸透。三更的梆子声刚过，青石砖上忽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月光将两道扭曲的人影投在雕花窗棂上。

\"这坛要加双倍药量。\"刻意压低的男声带着北地口音，\"待会儿用磁勺试过，莫要再出岔子。\"

我屏住呼吸，看着那个身材魁梧的太监揭开酒坛封泥。他腰间蹀躞带的反光让我瞳孔骤缩——十年前北汉使团进献的磁石匕首，正静静悬在那里。

\"谁？\"

一粒汗珠顺着鼻尖砸在青砖上。我抓起手边的铜盆往反方向抛去，在咣当巨响中翻身滚进柴垛。当那个太监循声追来时，我猛地将辣椒粉撒向空中。

\"咳咳...抓住他！\"

酸涩的粉末在鼻腔炸开，我趁机踹翻酒坛。琥珀色的琼浆泼在青石板上，竟泛起诡异的蓝紫色泡沫。这个场景与建隆元年元宵宴上的一幕重叠——那时我刚从枯井里捞出《推背图》残卷，正撞见赵光义安插的细作用同样手法毒杀南唐老臣。

\"白将军，吉时将至。\"小黄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最后理了理绛紫色朝服，腰间的鎏金蹀躞带勒得伤口隐隐作痛。昨夜被磁石匕首划破的右手虎口，此刻缠着周娥皇差人送来的素绢。

奉先殿前，百丈红绸如血浪翻涌。李煜身着十二章纹玄色冕服，重瞳在九旒玉藻后若隐若现。当周娥皇的凤辇碾过朱雀纹地衣时，我分明看见他指尖在微微颤抖——就像显德六年七夕，我们躲在画舫偷看周家姐妹放河灯时那般。

\"礼成——\"

随着礼官拖长的尾音，我按住腰间特制的铜皮水囊。这是用栖霞寺的紫铜香炉改造的\"辣椒水喷射器\"，竹管里还藏着周娥皇及笄那年送我的银簪。昨夜刺客脖颈上的淤痕突然浮现在眼前，那分明是银簪尾端的莲花纹样。

喜宴进行到三更天时，我藏在袖中的银针已经试过三十七道菜。当周娥皇的贴身侍女捧着合卺酒经过时，我嗅到了一丝熟悉的苦杏仁味——正是当年李弘冀用来毒杀景遂王的鸩酒气息。

\"且慢！\"我劈手夺过金樽，酒液泼在青铜烛台上腾起青烟。殿内霎时大乱，十二名喜娘突然掀开石榴裙，寒光凛凛的软剑如毒蛇出洞。

\"护驾！\"

我将李煜推向龙柱后的暗格，转身撞进一片胭脂香雾。为首的喜娘面若桃花，手中的剑花却直取周娥皇咽喉。千钧一发之际，我扯开铜囊的鹿皮塞子，辛辣的汁液随着竹管喷射而出。

\"啊——我的眼睛！\"

刺客的惨叫声中，我夺过软剑刺入她心口。鲜血溅上鎏金屏风时，我摸到她耳垂上的明月珰——与周娥皇今晨戴的南海明珠耳环，分明是一对。

\"白将军...\"周娥皇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发间的九凤衔珠步摇正抵在我后心，\"你究竟是谁？\"

殿外的喊杀声突然停了。月光透过破碎的窗纸，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投在《韩熙载夜宴图》上，恍惚间竟像极了画中那些举杯邀醉的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