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金鳞池泛着粼粼的波光，李煜踮着脚趴在白玉栏杆上，藕节似的小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碎屑簌簌地落进池水，惊得锦鲤四散逃开，又在涟漪平复后聚作一团朱红云霞。

\"白泽哥哥，你看那条金色的！\"五岁的孩童兴奋地指着水面，\"它额间有月牙纹，像不像佛经里的罗汉鱼？\"

我正欲答话，忽见池底有道银芒闪过。水面折射的光斑正巧掠过眼角，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激光笔的斑点。这发现让我喉头发紧——半月前北汉使团献上的\"佛骨舍利\"，内里就混着类似的磁石。

\"六皇子可还记得前日学的《渔歌子》？\"我故作轻松地将李煜抱离栏杆，\"不如去凉亭临帖，臣去取些新制的羊乳酥来。\"

待哄着乳母将李煜带走，我快步绕到池西假山后。暮春的风裹挟着水腥气扑面而来，池底那道反光时隐时现，竟像是随着日头西斜在缓慢移动。指尖抚过汉白玉基座，触到几处新鲜的刮痕，碎屑中还掺着靛青色的织物纤维。

当值侍卫张承德提着食盒过来时，我正盯着水面出神。这位昔日追捕过我的金吾卫，如今倒成了最得力的帮手。

\"白公子又在琢磨什么？\"他笑着揭开食盒，突然压低声音，\"今早司苑局报失了两套水靠。\"

我捡起块碎石投入池中，看着涟漪荡开的位置：\"劳烦张大哥准备火把、绳索，再寻个会闭气功夫的兄弟。对了，千万莫惊动栖霞阁那位。\"

更深露重时，我穿着湿漉漉的水靠蹲在假山洞里。张承德往我腰间系绳索的手微微发抖：\"真要亲自下去？这池子连着太液池暗渠，去年还淹死过浣衣婢女。\"

\"正是要看看暗渠里藏着什么魑魅魍魉。\"我咬住匕首纵身入水，春寒刺得肺叶生疼。借着水面透下的月光，只见池底青苔间散落着几枚开元通宝，那道银光却来自更深的阴影处。

顺着绳索下潜三丈有余，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的金属。待淤泥散尽，掌心赫然躺着枚鎏金铜牌，正面刻着契丹文的\"匡义\"，背面竟是幅微雕的汴京城防图。正要上浮时，忽觉脚踝被水草缠住——不，是半截腐烂的衣袖裹着森森白骨！

次日天还未亮，值夜太监的尖叫就划破宫墙。我赶到金鳞池时，正看见几个小黄门用竹竿打捞浮尸。那具肿胀的尸体面朝下漂着，靛青色宫服后襟撕开道裂口，露出肩胛处暗红的烙印。

\"是内侍省的刘公公。\"张承德用佩剑挑开尸体前襟，露出脖颈处的勒痕，\"看这紫斑，怕是昨夜丑时就...\"

我盯着尸体右手紧攥的碎石，那上面沾着与汉白玉基座相同的青苔。昨夜打捞的铜牌在袖袋里发烫，赵光义的小名与契丹文字在我脑中翻腾。远处传来钟皇后礼佛的梵唱，混着池水拍岸的声响，竟像是四国谍网在金陵城下张开的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