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木混着雨水的腥气被鼻尖的无感吞没，林不二蜷缩在破庙漏风的墙角。掌心逆旋的血色罗盘沾满铜锈，喉结处的齿轮硬块随着呼吸突突跳动，仿佛要钻破皮肤。

匕首悬在半空，他盯着残墙上的刻痕，三次轮回失去的味觉、触觉、嗅觉像三道枷锁般冰冷而又沉重。林不二感知着半青铜化的颈部，沉默望向庙顶漏下的汞银色雨珠，久久无言。

一些菌丝毫无征兆地从地缝钻出。

当青铜色的丝线缠上脚踝时，林不二只觉胫骨传来针刺般的剧痛——触觉消失让皮肤成了摆设，但骨骼的警报仍在尖叫。溯光剑碎片从怀中震起，他挥剑斩向菌丝，手腕却因触感缺失偏移半寸，剑锋“锵”地劈在青石板上，火星溅入瞳孔。

“果然…”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残留的金属味是唯一能感知的滋味。菌丝趁机缠上脖颈，卦象“震为雷”的青铜纹路烙进皮肤，灼烧感从喉结齿轮直窜天灵盖。

乱葬岗的墓碑在雨中泛着青铜霉斑。林不二拖着被菌丝侵蚀的左腿，靴底踩碎半块头骨。失去触觉的指尖抚过碑文，那些“慈父某某”和“慈母某某”的刻字正在蠕动，缓缓扭曲成“天干甲字”。

铁锹撞上硬物的震颤从掌心传来——这是触觉消失后仅存的震动感知。半截青铜板破土而出，“甲子裂变”的篆体铭文在雨中泛着冷光。

突然，地底传来窸窣声。

林不二耳尖微动，捕捉到十丈外鼠群磨牙的细响。他猛地后仰，第一只子鼠的利齿擦着喉结划过，在齿轮上擦出火星。鼠群从碑林缝隙涌出，猩红的眼睛倒映着七十二洞天虚影——四座浮岛正在崩塌！

“巽位三丈！”他闭目听声辨位，剑锋刺向声源，却因触感缺失误判距离，剑刃堪堪擦过鼠王脊背。鼠王暴怒的尖啸中，时空裂隙被啃噬而出，一座诡异冰棺横置而来，冰棺中男人的咳嗽声如惊雷炸响：“咳……第四世了？”

“天干甲字？”“算是吧，我更希望你称呼我为时无咎。”时无咎微笑着，他似乎在等待什么，不多时，便轻拍掌声“三刻寅时已到，鬼门关市大开。”话落的刹那，天地倒置。

寅时的鬼市笼罩在青铜雾霭中。林不二撞翻记忆贝币摊位，听着一枚枚青铜贝币坠地的脆响，却感受不到指尖触碰的冰凉。时无咎倚在蜃楼牌坊下，青年师尊的青铜像在他身后咧着齿轮拼凑的笑。

“丢掉三感还能站着，”时无咎抛来的青铜骰子擦过脸颊，“比前三任强些。”林不二伸手去接，触觉的缺失让骰子从指缝滑落，酉鸡精魄在骰面啼鸣出“甲子裂变倒计时：66”。

突然，染血的手指掐住他手腕。

时无咎掌心的温度传不到皮肤，但腕骨被捏碎的剧痛让林不二闷哼出声。“听好了，”对方的气息喷在耳畔，带着金属回响，“天机阁的《紫微斗数残卷》，记载着时辰之神……”

话音未落，东方传来三千青铜风铃的炸裂声。

天机阁的琉璃瓦上淌着汞银色液体。林不二踏着瓦片疾奔，身后两具青铜守卫穷追不舍。林不二无比庆幸，若非在听到风铃声时恰恰突破贪狼境，短暂修复伤体，怕是早已开局第五世了。

他再次回头，只见守卫的身躯化作青铜薪柴，冒着火花逐渐焚毁成灰，滋滋声刺痛耳膜。

三千青铜风铃重新炸响，林不二的身形出现在乱葬岗，他有些恍惚“我……为什么在这里？”还不容思考，林不二惊恐地抬起头，天上凝现出青铜碑林，碑碑刻着林不二的名。脚踩的大地也生出一片诡异的锈红。

当第一粒水珠状锈红“滴”到青铜碑林时，林不二的灵台罗盘突然暴走，右眼虹膜“咔嗒”碎裂成卦象纹路。吐出的鲜血随着锈红水珠一同浮上天空吞蚀那些“林不二”的名字。

在最后一个名字消失的瞬间，石碑从天而坠。每落下一块碑，他的体温就不断攀升，像一块被冶炼的金属，但没有熔解，只有不停的躯体炸开般巨响隆隆。

林不二此刻只觉得意识与剧痛远去。在崩塌的轰鸣中，他嗅到了一丝铁锈味——三百年来第一次复苏的嗅觉，竟是自己即将崩溃的躯壳气息。

“痛觉是你最后的锚。”

时无咎的传音混着雨声刺入耳蜗。林不二低头看着胸腔，一道青铜脐带纹路从喉结齿轮延伸至丹田，另一端没入碑林深处。少年师尊的虚影从碑后转出，脖颈齿轮的锈迹与他新生的青铜血管完美咬合。

汞银色血从喉结滴落，在碑面蚀刻出谶语。失去嗅觉的鼻腔突然涌入浓烈的铁锈味，他看见自己的血正在碑文上扭曲成八个字：

“脐带通罪，镜湖噬魂”

青铜脐带在暴雨中震颤，如同被拨动的命运琴弦。

当林不二的汞银血渗入碑林地基，七十二洞天浮岛突然调整方位——如子宫般将镜湖围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