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主要是许乱臣的问心之路,他的思想是在和红衣小姑娘的互相关照中逐步建立的,毕竟我们不能指望一个感受了最大的恶意的少年能对世界抱有多少善意,所以一开始我们可能会讨厌他,憎恶他,但同时,我们也会看到他的成长)
“确定?她?”许乱臣问到。
李汶笑了一声,不说话。
许乱臣接着问到:“你既然如此无情,你怎么不教?”
许乱臣难得在对方脸上看出了一点无奈神色。
“教不了,或者说,不想教,可是她又必须会,她该担负的,不是她现在这个样子担得住的。”
许乱臣没有说话,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这辈子,已经做了太多这些事情,手太脏了,也太累了。”李汶说到。
原因绝不在此,目的也绝不止于此,许乱臣凭着直觉想到。
“我们是在做生意的吧?”许乱臣盯着李汶的眼睛。
“你是聪明人。”李汶没有正面回答。
许乱臣不买账,追问到:“你能保证毛栗子和三婶两个人平平安安?”
“我本来也没想着拿他们两个要挟你,你还不配我这么做。”李汶摇了摇头接着说到:“很明显了,他们本不该死,但你手上的人命可不止一条,你只是在做事换命,顺便换一个你还能见着他们的机会罢了。”
“你额头上的伤疤,我已经除掉了。”
许乱臣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突然说这一句话,只是摸了摸额头,果然变得光滑了起来。
也就是说,现在不少知道些王朝旧事的人都不难猜到自己的来历。
“我可以施个障眼法,让你能正大光明地走在玄署国境之内,我也可以发个文书,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许乱臣没有理会对方话语里的意味,只是问到:“怎么?就不怕你的玄署边军心寒?连杀了他们四个人的草寇都舍不得杀。”
“为了让整个玄署军民都向着皇帝,更准确的来说,向着你国师李汶死,为了你的大业而不惧死,你可是布局了几十年啊。”许乱臣心中积郁不得发,竭尽所能所学也要占回上风。
李汶只是看着自己微笑,一点恼意也没有,说到:“那些边军眼里,你已经死了,尸体都埋在了野坟里,甚至你的“毛栗子”和三婶都不知道你活着。”
许乱臣瞪着对方,好一个不要挟自己。
倒是哪一句话里没有要挟?
“另外,我也不觉得我在愚弄天下人,我确实在为他们谋一条出路,为玄署谋条生路,他们对玄署的情感,也不是我有意而为的。”
“你就这么有自信你比晨党做得好?”许乱臣问到。
“若天下无修士,那么晨党之解便离最优解不远了,只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许乱臣其实压根不知道晨党所谓的改革之策,又接着说到:“天下之人,与我无关,我已经是许乱臣,而不是许凡安了,下来还是继续谈生意吧。”
“我一共有三件事要你做,这是我们的生意。”
许乱臣有些疑惑,到底是那些事情,这个玄署国师都不能亲自去做。
国师又转为了心声言语,对着许乱臣说到:“第一件,教会她杀人,第二件,给学宫送封信,第三件……”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给学宫送信?”
许乱臣还是知道学宫的,其全名为稷下学宫,其地界内只谈道法,不讲其他,地界正在武逆之北,面积只有玄署四一,却是无人敢动,天下强者,于此出来的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学宫曾任祭酒中的三人都是天下十甲,有一人还是天下第二人。
而武逆与玄署和崇明占据大陆南端,武逆和崇明对玄署完全呈包围之势,玄署南部则临海,只因武逆的山上仙家实力太盛,玄署和崇明之间才暂时呈联手之势。
“这封信很重要,可定天下大势,而我与天道牵连太深,出了玄署地界,便会被劫杀,我派出去的人也是如此,只有你们两个,你是演算无解,她是压根不在天道之内。”
许乱臣皱了皱眉,问了句:“为何?”
“不知。”
“另外,我也无颜再见先生……”李汶又说到。
“第三个呢?”许乱臣对李汶的那些往事半点兴趣也没有。
仿佛是嫌风急,李汶顿了顿,说到:“我有三个弟子,她是第三个,我要你拜我为师,当我第四个关门弟子,你可愿意?”
“愿意。”许乱臣回答得干干脆脆。
李汶笑了,问了一句:“为何?”
“杀你。”
对方哈哈大笑,连说三个好字。
“这老虎还没把猫儿的本事学完,就把自己爪子漏出来了,野心就这么暴露了?”
许乱臣没说多余话,只是道了声:“不敢。”
“有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想好,你这可是弑父。”李汶说到。
“一码归一码,我报杀父之仇和弑师,冒个天下之大不韪,不矛盾的。”
李汶轻轻摇摇头,用着许乱臣都难以听清的声音说到:“那只怕你是没机会喽。”
许乱臣默默记下了这句话。
一旁的小姑娘看着两个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一不小心瞥见了屋子上悬着的那块兔子皮,惊叫一声,赶忙看向了一旁。
只见李汶语气突然冷了下来:“给她道个歉。”
“凭什么?”许乱臣语气同样冷静。
“我不讲礼节的,行不行什么拜师礼,我都无所谓的,但既然我现在是你师傅,一门便有一门的规矩。”
“那你是不是怎么也该给我道个歉?”许乱臣问到。
对方沉默了半晌,突然说了声:“抱歉?”
抱歉什么?抱歉你为了立威一不小心就把我许家列入了诛杀家族名册,然后意外地就只留下了我一个许家独种?在朝廷那方看来,应该叫余孽比较合适。
如此轻松?
许乱臣没有答应。
“该你了。”李汶也不管许乱臣是什么反应。
“我只是杀了只兔子罢了。”许乱臣面无表情,说到。
“是,可是她喜欢它,所以你便不该干这件事。”李汶说到。
许乱臣看向了那红衣小姑娘,跟她对视一眼,看得她赶紧低下头去,随后又看向了自己的“师傅”,问到:“你不是让我教她杀人吗?怎么一只兔子都不能杀给她看?”
“那时候我还没回来,还没有告诉过你,问心,你该有愧。”
“另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是自戒之言,不是用来劝别人的。”许乱臣一口否定。
李汶看了眼许乱臣,说到:“对这个世界很失望?”
“我有理由这么认为。”
“所以也不肯对除了至亲之人之外的人一丁点善意?”
许乱臣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李汶的问题到:“小人物的死无关轻重,这是你用我一家人的命教给我的,该不该道歉,也不是你我之间的事,你大可以让她自己来找我要这个道歉。”
“愧疚?愧疚有个屁用,你写下诛杀许家的诏书的时候有没有愧疚呢?”许乱臣接着说到。
“按你所说,那这便是你我之间的事了。”
许乱臣只是摇了摇头,欺负个人就要道歉了?他以前杀人的时候难不成还要对着尸体恭恭敬敬地鞠一躬,说声道歉?
对他而言,这些话是说给相熟之人的,而不是说给陌路之人。
李汶一拂袖,领着小姑娘走进了屋子里,顺手把那块兔子皮毛拿到了手上,头也不回地就关上了门。
“那便自己反省吧,不道歉就别进来,这算是我教给你的第二个道理吧。”
看着李汶走进了屋子里,就在门即将闭上的那一刻,许乱臣突然喊了一声:“师傅?”
然后许乱臣便瘆人地笑了起来,吓得小姑娘跟走得师傅更近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