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县城是大铭帝国都城洛京城郊区的城市,也是洛甘平原上唯一拥有大片山脉的城市,因此,它的主要职责便是为帝都圈提供山区特产,比如珍贵木料。
木料生意理所当然成为了长兴县的第一产业,掌握这门产业的,正是黄县丞的亲爹黄乡绅。毫无疑问,这是权力操纵的结果。然而,黄家在长兴县是土皇帝般的存在,谁又敢跳出来和他们唱反调?
黄县丞官虽然不大,却是个极有能量的人物,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长久以来,黄家都作威作福,想不到,如今居然有人敢打黄家人的主意。如果不用雷霆手段将这个苗头打压下去,以后岂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敢来捋黄家的虎须?
黄家大宅是一大片华丽的建筑群,青砖红墙、亭台楼阁,其规模和样式不亚于一般的侯府,绝对是长兴县第一豪宅。
黄府前屋大厅中,十来个年轻标致的舞姬在表演舞蹈,一个个轻纱罗裙,身姿曼妙,各种舞姿更是迷人。
“徐仙师,您法驾光临,真是令我黄家蓬荜生辉啊!”坐在正上方主位的中年男子说道,此人穿着一身华丽的浅黄色绸缎长袍,生得肥头大耳,肚子更是如同一只酒桶般圆鼓鼓地,颇有些福相,正是长兴县县丞黄广仁。
虽是县丞,他的话却比县令的话更管用,长兴县有句流传甚广的俗话: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县丞。这可不是说黄广仁仕途不顺,而是说,他是长兴县不动如山的土皇帝。
坐在黄广仁左下方的太师椅上的是一名枯瘦老者,穿一袭黑色兜帽长袍,正是黄广仁口中的徐仙师,此刻正两眼放光,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舞蹈。
坐在徐仙师对面的,居然是昨天被陈书馨捉拿归案的黄广明!想不到还不到一天,黄广仁便将他从大牢里捞了出来,可见这位黄县丞的通天手段之一斑。 徐仙师一张猴脸上红光闪闪,显然对黄广仁的马屁很受用。 “黄大人过谦了,”徐仙师捋捋稀疏的山羊胡子,脸上挂着自矜的淡淡笑容,仿若得到高人,“不知黄大人邀老夫前来,有何要事?” “是这样,”黄广仁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昨夜我县捕快抓捕一名犯人,却被他逃了,我听闻仙师的寻人仙术甚是了得,因此想请教仙师。” “就为了如此小事?”徐仙师脸上有些不悦,“老夫好歹也是堂堂仙师境的修炼者,你要老夫用仙术帮你捉拿小毛贼?” 黄广仁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掌,立刻便有下人将一只小木匣奉上,摆在徐仙师桌前。 “仙师请过目。”黄广仁恭敬地说。 徐仙师打开小木匣,里面射出一道金黄色的光,将他整张老脸都染成了金黄色。他的眉毛跳了跳,随后迅速合上了小木匣,神态重新变得随和亲切。 “如果是一般的小毛贼,当然不敢有劳仙师。”黄广仁满意地笑笑,“实在是因为别有隐情,广明,你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告给仙师吧。” 黄广明得令,忙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骨碌吐了出来,在他的故事里,黄汤平用邪术引得妖怪附体,妖言惑众加害于他,只因为,他和张雨娥真心相爱,张家退了当年在黄家逼迫下强行订立的婚约。 只半盏茶的功夫,黄汤平十恶不赦的妖人形象便被黄广明塑造得栩栩如生,十分可憎。而他自己,则成了无辜的受害者。至于什么坠崖、匕首、当众被揭穿,统统都没有发生过。 “原来如此,”徐仙师点头说道,“难怪老夫前几天夜观天象时,看见妖星凭空而起,原来是应在这。”他看向黄广仁,“黄大人,你放心,既然是妖物作祟,吾辈修炼者当仁不让,必将他拿下!” “广仁不敢劳烦仙师拿人,”黄广仁朝徐仙师垂首致意,“此本我分内之事,实在是因为妖人擅于藏匿,我等苦于不知其方位,因而请教于仙师。仙师只需告知我妖人方位便可,随后我便亲自去捉拿这妖孽。” 徐仙师视线下移,瞟了几眼桌前的小木匣,点头说道:“也好,既然如此,黄大人可有此妖孽的物件?此为老夫施展定灵术所必需的参照物。但凡是此妖孽接触过的物件、或者身体上的部件,皆可。” 黄广仁看了一眼弟弟,后者会意,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恭敬地送到了徐仙师面前,正是被黄汤平呈交给陈书馨,作为最有力物证的那把匕首! 徐仙师接过匕首看了看,点头说道:“好,现在只需要为老夫安排好施术场地便可,定灵术乃根据每个人灵魂的特殊印记而将其定位的仙术,施展起来不像一般仙术那样简单,而且对于施术者魂力消耗颇大,事后,黄大人可得安排人给我补充损耗。” “这个当然,”黄广仁报以心领神会的笑容,“届时,仙师自己从那几个舞姬里面随意挑选,如何?” “如此甚好!” 随后,厅堂里爆发出一阵志得意满的大笑。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黄府的后花园中,仆人们在布置完最后一项后,都离开了。 几株桃树围成的空地中间,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平台,平台四角各插有一杆白色招魂幡,在风中摇摆不止,平台正中放着一张案桌,以及一个蒲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整个平台看起来,像举行某种宗教仪式的祭台,不过,是青春版的。 黄广仁和弟弟在远处观望,徐仙师将匕首摆在身前桌案的中央,那里用鲜血画出了两个同心圆,匕首被摆放在圆心位置。 “大哥,用得着请修炼者助阵吗?”黄广明说,“又是给钱又是给人的,还不如让你的手下慢慢找,我就不信黄汤平能飞了,迟早会逮住他。” “迟早?”黄广仁严厉地瞪了弟弟一眼,“他多在外面待一天,就是对我黄家多一分侮辱!哼,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黄广仁,就是长兴县的阎王!” 黄广明不敢再质疑什么,他这位大哥向来是说一不二,狠辣果决。这件事本就是因他而起,他可不敢再去撩拨大哥的怒火。 平台那边,徐仙师已经开始施法,只见他手持宝剑,神色肃穆,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念诵,无数阴影从双环图案中爬出,将那把匕首淹没,如同墨色的洪水淹没堤岸。 紧接着,徐仙师双眼猛地睁开,手中宝剑朝前一挥,大喝一声:“速去!”,包围着匕首的那滩浓墨又飞速分解,重新变为无数阴影,刹那间四散而去,消失不见。徐仙师则收回宝剑,在蒲团上盘腿坐下,双目闭合,进入了打坐状态,那蒲团上,赫然也有和案桌上一模一样的双环图案!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徐仙师仍是一动不动,像一尊泥塑木雕般,让人有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