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屋内后，在月光的映射下，黄汤平看见了他此行的目标——封县令的宝贝儿子封小明。刚才在门外的时候，他便觉得这小伙子的呼吸声有些不正常，此刻距离近了，感觉更是明显，仿佛他的气管中装了个电动小马达，每呼吸一次，马达便转动一圈，发出“咕噜噜”的古怪声音。

不仅如此，大热天的，这小伙子却盖着一床厚厚的冬被，而且，似乎他还感觉到冷，身子在被子下不断瑟缩。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陈书馨也跟了进来。

“不是让你在外面放风的吗？”黄汤平轻声问，“你怎么擅自行动起来了？”

按说，陈书馨是专业的捕快，而且是业绩显著的捕头，轮不到他这个连业余都算不上的人来做主，但奇怪的是，他们从认识起，占据主导地位的似乎一直都是黄汤平。

对此，陈书馨没有提出过异议，黄汤平也觉得理所当然，他们配合起来就像多年的老搭档一样默契。如果不是黄汤平动不动就调戏几下陈书馨，惹得后者咬牙切齿，他们甚至称得上相处得十分和谐。

“那里……”陈书馨欲言又止。

黄汤平瞬间明白过来，那里对她来说太吵了，封县令莫不是吃了某种奇异的小蓝丸吧？战斗力不弱啊！

“那里？”黄汤平明知故问。

“我想在哪就在哪，”陈书馨说，“不用你管。”

“那里太吵了是吧？”黄汤平嘿嘿一笑，“我也觉得。”

“那你还问！”陈书馨又举起了小拳拳，作势欲打，“你这家伙越来越讨厌了！”

“嘘……”黄汤平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陈书馨噤声，“别把人吵醒，就不好办了。”

正在这时，封小明痛苦地呻吟一声，身体不住地抖动起来，而且越来越剧烈，看样子似乎随时会醒。

得，自己这张嘴肯定开过光，黄汤平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说啥来啥。

两人停止了斗嘴，紧张地盯着床上的封小明，他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起了滚，被子被他踢开，黄汤平终于看到了他的脸。果然如他心中所想，那张脸哪是正常人的脸！

那张脸像死鱼肚子一样苍白，像干树皮一样干枯，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松弛、干瘪，乌黑的大眼袋、深陷的眼眶，他看起来更像是鬼而是人。

早上他和陈书馨交流情报的那一幕又浮现在脑海中。

“封县令刚来长兴县上任的时候，是一个极有抱负。极有作为的官员，”陈书馨说，“好几次当众斥责黄县丞行为不法，甚至威胁上书弹劾他。”

“不过，这种情况在他上任半年后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逆大转，他变得和之前几位县令一样碌碌无为，对黄县丞言听计从。”

“这就奇怪了，”黄汤平疑惑地说，“如果是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总不至于烧半年之久吧？”他看向陈书馨，问道：“那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

陈书馨陷入了回忆，她秀眉紧蹙，薄唇微咬，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态具有十足的女性美，偏偏她又穿着一身男装，这种冲突与不和谐，竟有一种独特的美感，动人心魄！     

“我想起来了！封县令的儿子好像正是那段时间发病的。”陈书馨有些小激动，“难道和这件事有关？”

“封县令的儿子？”黄汤平问，“他怎么了？”

原来，封县令唯一的儿子封小明，突然生了怪病，具体是何症状，封家严格保密，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看了无数郎中都没有任何效果。

外面风传，封县令这位宝贝儿子被妖邪之物上了身，所以药石难救。眼看着儿子备受折磨，生命一天天枯竭，他却无能为力，封县令为此倍受打击。

然而，某天有人为他送来一种药草，封县令给儿子服下后，效果居然不错，虽然无法根治封小明的怪病，却能让他不再受到痛苦的折磨。

外人不知道送药的人是谁，陈书馨这个县衙捕头却知道，那是黄县丞派人送来的。似乎从那以后，封县令便不再过问黄县丞的劣迹，反而对他言听计从。变得和前几任县令毫无二致了。

陈书馨之所以第一时间没有想起来，除了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之外，还因为这些消息都是道听途说，并不能保证真实可靠。

此刻黄汤平问起，她才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在她想来，就算是黄县丞送的药救了封小明一命，封县令也不至于对黄县丞俯首帖耳。

黄汤平沉吟一会，心中有了些大胆的猜想，于是便有了今夜的行动。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此刻看见封小明的情况后，黄汤平心中已经有了六七成把握。接下来，只要再溜进黄府确认一下，这件事便会真相大白，他们也就翻盘有望了。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黄汤平正要带上陈书馨离开，封小明却突然睁开眼来！

他在床上痛苦地翻滚几下后，像是看见了床前的二人，但他却并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向他们伸出了颤抖的手。

“药……药……”封小明的声音既痛苦又虚弱，“快……给我药……快……求求你……”

黄汤平和陈书馨面面相觑，一时进退维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看见封小明痛苦求助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不走，留在这里多一刻，便多一分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