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寂寥无声。

高楼处，唯余寒风吹拂。

十几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齐愣愣地盯着沈黯手中的碧玉佩。

其中有两只眼睛，正是商衍的。

就连他，这位当今第一盗圣，也无比惊异。再也没有了上一世的风度与冷酷。

原本如渊的双眸中，平添了一丝清澈和懵逼。

沈黯看着他，险些要笑出来：“老东西也有这一天啊。”

终于，商衍再三确认自己身上的碧玉佩到了沈黯手中，又用复杂的目光扫过他不下十遍，终于开口：

“从今天起，沈黯便是我大衍真人的弟子了。”

声音不大，却在堆满人的山门处掀起惊涛骇浪。

“这大衍真人纵横世间数百年，可从来没见过他收徒。今日竟然破例了？！”

“当真想不到，这种人物也会被别人偷去东西……若是这沈黯成长起来，只怕是比大衍真人还要恐怖的存在。”

许鸿看得心脏突突直跳，紧握着令牌，带着后怕喃喃道：“我真是疯了，竟想着偷他的东西。

……

转眼间，又是几个时辰匆匆而过。

黄昏，残阳如血，暮色渐起。山边的草木在暮风中疯狂摇曳，飒然作响。

在日落中，四大宗门的大选，已然结束。

少年中，根骨绝佳的，或是许鸿这种有大家族信物的，都被四大宗门挑走。

剩下的，就只能等候中小宗门再行选拔了。

商衍与何筠带着五个半大孩子，三男二女，走上无相门的天舟。

除了当首披着白狐裘的病弱少年，已是一副司空见惯的镇定模样。其他四小只都眨巴着好奇的眼睛，左看看右望望，感觉很是新奇。

“怎么今年才招五个内门弟子？”

忽地，一道温和儒雅的声音传来，又似乎带了一点遗憾，“还有这孩子的身体……”

转过眼去，一位长身玉立的翩然公子不知何时站在一旁，此人手持折扇，青袍玉冠，俊雅清秀，正微微蹙着眉，看着沈黯。

“这便是我师父的大师兄，无相门掌门顾文清了。”沈黯看了他一眼，认了出来。

“师兄，贵精不贵多嘛。”何筠笑颜道。

“你可少来，别派的弟子也差不到哪去，量还要比我们多呢。”顾文清抬扇轻轻敲了一下何筠的脑门。

“不过，既然这次商师弟也亲自出马了嘛，想必其他门派的天才也就不成天才了。”

听了这古怪的话，几个孩子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是自然，那些所谓的天才，被我盗去些许根骨才情，天赋必然会大打折扣的。”商衍哈哈一笑，“不过，这是次要的……”

何筠抢着开口，“是啊，大师兄，您猜这回出什么大事了？”

“如何？”顾文清扬了扬眉。

“二师兄收徒弟啦！”

“嗯？”顾文清眉间浮现一丝诧异。

随即他将目光在五个孩子身上扫了又扫。

在看到其他四个小孩无比纯真清澈的眼神后，终于他将目光定在沈黯身上，道：“就是这孩子？”

商衍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这孩子竟偷到了你的东西？”顾文清本见沈黯身体太弱，并不看好，现在却有些刮目相看了。

“是啊，我徒弟，牛不？”商衍满脸得意，毫无身为盗圣而被偷东西该有的羞愧。

顾文清摩挲着下巴，看着沈黯，“其实吧，我瞧这孩子好像跟我也挺有缘的，不如我收了也行。”

何筠也凑热闹：“小沈身子骨弱些，若我跟了我这医修，没准身体还能早日健壮些呢。”

“干嘛呀，啊？干什么？”商衍一闪身横在沈黯跟前，看着两名师兄弟，“你俩在这抢劫呢？这不是撑死胖子，饿死瘦子么。”

“师兄，你一大把年纪，徒孙都有不少了，还在这跟我抢徒弟。”

“还有你，小何。”他看向何筠，“你刚二十七岁，自己基本功法没学明白，跟我二百来岁没收过徒的抢人，也不害臊。”

何筠笑嘻嘻地指着商衍：“大师兄，你瞧二师兄这急样，之前也没见他这样护犊子。”

顾文清笑了笑，对五名少年道：“你们几个孩子也在山上耗了大半天。去内室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吧。”他声音温润柔和，煞是好听。

若他不说，沈黯都快在那站着睡着了。

天舟广阔，内饰典雅。穿过一个回廊，进入里室，其中花草点缀，墙壁尽由木雕，挂有名家丹青妙笔，轻烟曼香氤氲，实在舒适。

那最健壮的少年唐战翎一眼看见桌上的点心水果，耐不住饿，扑上去便往嘴里塞了。

十岁上下的小姑娘曲韶华，也是不甘落后，小手抓起个大桃一口咬下去。

另一少年方澈，便相对稳重些了，缓步上前，端坐而食。

“师兄也来吃些东西吧。”

沈黯随便在角落找个椅子一窝，舒舒服服地正要睡去，却听耳畔有声。

睁眼一看，一名白衫少女取了两块糕点，几颗葡萄，眉眼微弯，笑看着沈黯，眸间盛满温柔。

然而那温柔中怀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苦涩。

沈黯无力地笑了笑，伸手取了一颗沾着水珠的青提，道：“多谢师妹，我生有胃病，吃不下什么东西，只一颗就够。”

“这又是谁，上一世我怎么没见过这孩子？”同时，沈黯在脑中问道。

【此女名叫阮青，生于楚州名门阮家，心地和善，待人温柔。乃是无相门翘楚，师承血道邪修齐晏之。】

【其虽有成仙之资，可在上一世，宿主进入内门之前，阮青就被骗害，死相凄惨。】

“？？？”沈黯上一世五十来岁才进入内门，从未见过阮青，也不知道关于她的事情，“系统，再来两句听听。”

【阮青出身名门望族，受家规约束严重，虽知书达理，性情温和，但禁足深院，心理渐渐自闭阴沉。】

【进入宗门后，齐晏之亦是万事过问，操心过头，又一心期盼她成才。使阮青仍旧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自在与选择的权利。】

沈黯咬了口葡萄：“那她后来死的事……”

【后来外门升上来一对男女，装着纯良，轻易获取阮青信任后。将她拐出去杀害了，炼成邪兵。】

【毕竟，宿主也知道无相门外门升上来的没什么好东西。哦差点忘了，宿主上辈子也是外门升进内门的……】

沈黯翻了个白眼，没多跟系统追究，心里微叹：“她在长期的教导中，已习惯为别人而活。可谁又不希望仅有一次的生命全为自己而活呢？”

他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身畔，怔怔吃着点心的阮青，眼中泛起一抹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