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艳阳生，薄雾去。无相门中，主峰之顶。

“战翎，子午印可不是这样结的，小阮姿势标准，你瞧瞧她是怎么做的。”

“何师弟，你去教教小曲和小方。”

宽阔的场中，几名刚入门的内门弟子盘坐在地。顾文清正指导着几人结丹。

汲天地二气，再结合自身人气，于丹田中结成金丹，这正是修行的第一步，有了金丹，才算是踏上一转修为。

“商师弟，小沈打坐姿势不端，印也未结好。你当师父的怎么还歇着。”顾文清看着场上最散漫的俩人，皱着眉，用那万年不变的温和语音轻斥。

正闭着双目，认真吐纳呼吸的阮青闻言，不禁睁开眼，转头看去。

怪不得俩人能当师徒。

沈黯靠着山石，歪歪斜斜一坐，裹紧身上雪白狐裘，眯眼晒着冬日艳阳，惬意得很。

说是打坐姿势不端真是客气了，这不根本就没打坐吗？

商衍更抽象，双手双脚一摊，躺在石头上快睡着了。

“这……”阮青一时无语。

“有什么急的，我徒弟天赋异禀，早就顺手结丹了。”商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何筠，赶快带着小阮也结了丹，我就带人回去了。”

“当真已经结丹了？”顾文清看向散漫不羁的沈黯。

“如师父所说，顺手的事。”沈黯微笑。

随即身上散发一缕气息，真真切切的一转修为！

“啊？”原本进度最快的唐战翎懵了，下一刻眼神中突然冒出来一股子坚毅。

随即闭目内视，加倍地努力吞吸二气。

其他三人也不自觉跟着加快速度。

“哎哎，跟你们沈师兄比什么呐，这事急不得。”何筠才从沈黯那边的震惊缓过神来，又连忙处理开这边四个小孩。

……

一个时辰后，阮青、方澈、唐战翎与曲韶华皆结丹成功，晋升一转。这道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跨越的坎，对这帮天才而言，不过是一小会的事。

商衍领着沈、阮二人来到梅雪岭。

连绵数座雪山，积雪终年不化，寒风呼啸凛冽。

入目皆白，一片贫瘠。

“盗圣的住处，原来这么朴素吗？”阮青不禁想道。

阮青神情平静，她知道来了宗门，过不上像之前那样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就算条件艰苦，她也坦然接受。

准备过穷日子的想法，一直持续到商衍停住脚步的那一刻，

这是一片空无一物，唯有厚雪的山岭处，但见商衍抬手掀起一道无形的帘幕，眼前场景顿时大变。

阮青那本如秋谭，淡然无波的美眸也陡然瞪大。

眼前积雪不再，化为平地，映入眼帘先是三重高门，皆有十余丈。门后是一座殿，雄伟壮观，金碧辉煌，铺就的地砖全由白玉砌成。

简直穷奢极欲，宛然白玉京！

阮青忽然觉得自己家里有点穷酸。

这宝殿是供奉祖师之地，商衍带二人来到后山的园林中。

走进入，沈黯也喟然而叹：

重生归来，自己像是刘姥姥二进大观园。

奇花异卉，溪流小桥。纵然冬日，花亦开，水流亦不止。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修竹摇曳，寒梅暗香。仰则飞檐亭角，俯则清溪泻雪。

雪山上引下一条沟渠，清亮的雪水潺潺而下，贯穿数座院落，绕阶穿林，环佩叮咚。声若银铃，柔若玉带。

商衍看着富家公子和千金小姐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样，嘴角压不住地微扬。

不然顾文清为什么把阮青安排到他这？

谁不知道他大衍真人恐怕比皇帝老儿还要富，顾文清和阮家有交情，阮青来了，他自然不能丢份儿。

园林广阔无比，商衍给沈、阮二人在园中安排了住处。

将各自庭院屋宅收拾好，商衍将两个孩子拉了出来。

“阮青，你何师伯今天不来了，他说第一次带孩子，有点紧张，要先备一天课。”商衍道。

“你先自己安排吧，想在园中玩一玩，或是看着你沈师兄修行都可。”

阮青应了，走到一边湖中小亭，端坐下来，将目光投了过来。

商衍看着沈黯，一时没说话。

沈黯也没开口，俩人大眼瞪小眼。

终于，商衍开口：“说实话，我活二百来岁，也第一次带徒弟，也不知道怎么教。我看你偷道有底子，要不你说说你盗法学到哪一步了？”

沈黯：“……”

他思索片刻：“师父，实不相瞒，凡界的偷道我已学尽了。但偷道弱于战斗，我倒是想学门攻伐之道。”

阮青身躯一震：“好大的口气。”

商衍乐了，神情很是不服气，讥讽道：“偷着我东西是不简单，然而偷道之博大，学至精深，绝非偷鸡摸狗，盗个法器而已。”

“而是能盗窃命运，篡夺天道，从而有推衍天地之能。”

“你既然说偷道没有可学的，我也不难为你。灵器和灵元给你，你来偷我一百年寿命就算你出师了。”

“一百年？”沈黯看了看商衍扔给自己的偷道灵器“盗命”，“我偷完师父你活什么？”

商衍手指了指下方，道：“当年寿命有点少，我将山下两个州平民的寿命，每人偷了一天。眼下还能活个六千多岁。”

“瞧你这身体，怕是都活不了一个月。你若真能偷点寿命。虽然不能给你治病，但好歹可以延寿。”

“？？？”阮青听完，感觉三观受到极大的震撼。

沈黯把玩着手中漆黑的方块，笑道：“行吧，那弟子就冒犯了。”

手中灵元氤氲，漆黑方块“盗命”化为繁杂的黑色纹路，缠绕上沈黯的手指。

他说自己将凡界偷道学尽，并没说谎。上一世，商衍将绝大多数手段都传给沈黯。但最后商衍死在升仙天劫中，而沈黯顺利以偷道成仙，他的造诣甚至要超越商衍了。

当然，沈黯若不想引起怀疑，也能按部就班再学一次。

可他既然重生，又怎能不争分夺秒地变强？

商衍看着沈黯悠然的样儿，似乎胸有成竹，他暗想：

“灵器盗命高达四转，虽有我提供灵元，但催动步骤还是十分繁杂。更关键的是，他只用灵器而不组建术法，也是偷不走我五转修者的寿命。”

“借着这一次，打压打压这小子的心性，让他知道天外有人。”

沈黯忽道：“师父，再给我一丈天丝和四转宇道灵器‘掠宇’，行么？”

商衍之前的自信顿时消散，他倒吸一口凉气，从储物袋取出这两样东西给了沈黯。

内行看门道，沈黯要了两样东西，他就知道沈黯如何组建术法了。

那少年与他相对而立，身披白色狐裘，身姿颀长。乌黑发丝半掩面容，苍白的面色上，挂着一缕令人心悸的笑容。

他轻轻一扬天丝，同时灵器掠宇发动。

偷道并宇道，双道术法——盗生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