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丝线在空中一闪，随即空间仿若扭曲了一刹，线头便消失在了商衍的体内。

沈黯指尖上黑色纹路明灭闪烁，他夹着天丝的另一头，往回一拉。

顿时，商衍感到体内的寿元在急剧消失。

百年寿命流失，对于普通人，便是难以承受的剧烈痛苦。

不过在商衍身上，不过是有些异样罢了。毕竟这点寿元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二人相对而立，一动不动，气氛稍显凝重。

约有一盏茶工夫，天丝从商衍的身上抽出，又缓缓融入了沈黯的体内。

百年寿元，便就此易主了。

阮青擦了擦眼睛，感觉今天发生的事颠覆着她的三观，令她有点怀疑自己幻视了。

“你……才十九岁，这些是从何处学来的？”商衍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又带着些好奇地问：“据我所知，当今凡界除我以外，已经无人能做到这种事了。”

“小时候，掉下悬崖，意外发现山洞。钻进去捡到一本秘籍，就学成这样了。”沈黯懒散戏谑地说着，脸上笑容有点欠揍。

他边说着，边将五转灵器盗命还原成黑方块样，趁商衍不注意，顺手揣进自己袖口。

商衍勾勾手，沈黯袖中的“盗命”又被盗回到他的手中。

“别把这盗命带身边，没炼化的情况下，五转盗命都能把你这小身板吸死。”

“至于你那狗屁故事……”

“算了，懒得骂你。”

商衍摇了摇头，深深看了沈黯一眼，眼神复杂至极，不过还是没再提这茬：

“对了，你说要学攻伐术法。按你的根骨来看，适合辅修冰道，没意见吧？”

“没有。”

“那随我来。”

穿过几条回廊，数座院落。绕过假山，一大片池水出现在眼前。柔水似缎，鱼戏莲荷。

“现在以你的身体，还修不了冰道术法。”

商衍挥袖，巨量的池水瞬间消失，全被他盗入袍袖间。

阮青远远瞧着，隐约望见那宽大的袍袖中，水流翻涌，时不时还冒出来个橙色胖鱼头。

接着商衍对远方雪山峰顶凌空一抓，再对空空的池塘一指点下。

“呼——”

一时间，雾气弥漫，刺骨的寒意肆虐，令沈黯一时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待雾散尽，一池飘着冰碴的冰水映入眼中，隔着一丈远，沈黯已经冻得起鸡皮疙瘩了。

“我……泡这个？”沈黯嘴角抽了抽。

“天池寒水，极品的炼材都给你泡澡用了，你还有意见？”商衍笑了一声，“只要冻不死，就泡着吧，越泡身体越硬朗。”

沈黯：“……也彳亍。”

他方欲解衣，谁知下一刻，商衍抓住他的后领直接往池子里一扔。

扑通！

水花四溅。

“咕噜咕噜~~”

沈黯脸朝下，迅速向池底下沉去，甚至嘴里灌了好几口水。

“以后每天上午，你就在这里泡着。下午我教你冰道知识。”商衍抛下句话，便离去了。

沈黯勉强睁开双眼，憋住气，身躯缓缓浮了上来。

刚进水时，冰寒刺骨，令他几乎难以动弹。

但稍微待久一点，沈黯偏寒的根骨便与天池寒水相适应，渐渐清凉舒爽起来。

那白狐裘沾水极重，于是他略微运起灵元，令身躯浮于水面，面部仍旧朝下。

阮青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她本想关切一句，问声“沈师兄还好吗？”

可现在诡异的场景让她把这句话咽了回去，犹豫片刻，她小心问道：

“沈师兄，你……还活着嘛？”

看见倒翻着浮在水面上的少年一动不动，就在她考虑要不要找来商师叔时，却见沈黯缓缓从水中抬起一只手。

然后……

竖起来个大拇指。

ദ്ദി(˵•̀ᴗ-˵)✧

“……算了，活着就好。”

阮青扶着额头走开了。

那日大选中，她跻身于数千学子之间，抬眼望着沈黯意气风发，商衍魔威浩荡。心中煞是敬佩。

入门后，商师叔不知如何，但她看来沈师兄真是个好人。

至于现在。

俩人都好抽象。

当然，沈师兄是个有点抽象的好人。

她心中想着。

……

五日后，清晨。

“呦，小沈，又泡上了？”

沈黯在池水里一转头，看见抱着一大摞医典的何筠路过。

“小师叔，还是备了这么多课啊。今天也是没打算放过阮师妹呐。”沈黯看了看他怀中的书，不禁失笑。

“害，没办法，医修就这样的。”何筠摇摇头，“先走了小沈，我去给你师妹上完课再说。”

“欸，小师叔您走好。”

沈黯合上眼，头枕着池边石头，伴着寒梅幽香，安然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小园的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双小靴拾阶而下，脚步轻轻的，几乎声不可闻。

少女青衫白裙，身段窈窕，肤若凝脂，面如桃李。一双眼眸含情，似秋潭间回荡的涟漪。

正是阮青。

但她现在没什么精神，一手掩着嘴，大大打了个哈欠。毕竟医典实在是无聊得不得了。

一路走到池边，看见沈黯身子还在水中，脑袋侧枕着石头而眠，一头青丝散乱不羁。

于是她坐在旁边的石上，轻声唤道：“师兄？”

沈黯毫无反应。

“师兄？”阮青伸指点了一下沈黯的额头，稍稍提了一点音量，又唤了一声。

沈黯抬了抬眼皮，只觉有一阵兰花淡香，清甜可人。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先入目的是青色裙摆和垂落的乌发。

“什么玩意？我这是还做梦吗？”他揉了揉眼睛，转了一下头，目光向上一抬。

沈黯全身一震。

他对上了一双秋潭般的眼眸，盈盈笑意间满怀温柔，近在咫尺，水汪汪地正盯着他。

那温柔并非给予所视之人，而是眸中天然而生，挥之不去。

沈黯觉得心脏仿佛漏了一拍。

不为别的，纯粹被惊到了。

不论是谁，若是猛地转头对上一双眼睛，无论它再好看、再温柔，那也得被吓一跳。

沈黯一下子坐起身，把气喘匀后，问道：“师妹学完医典了吗？找我有事？”

“小师叔刚炼出炉的药。”阮青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是两枚玄色丹药，“他说能治心脉，尽快让师兄服下。”

沈黯点点头，一口一个吃了。

甜津津的，味不错。

他抬起眼，见阮青还低头坐着不动，眼中思虑重重，略带黯然之色。

沈黯知她有事，当下也没说话，走出寒池，坐到她旁边的石头，衣襟上，发丝间，冰水一点一点滴下。

嗒，嗒，嗒……

沉默中，阮青终于开口：

“师兄，其实我还有一事想与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