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行把最后一滴显影剂滴进去，水面浮起一圈金属光泽。他盯着那层反光，忽然伸手从玉佩里抽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铜线，缠在左手食指上绕了三圈。

“裴无涯，走之前记得把这根导线接在共振仪第三接口。”他低声说，“频率调到七点八赫兹，别高，也别低。”

裴无涯蹲在墙角检查药瓶，闻言抬头：“师父，您真要去？那边可是北狄前哨大营，连鸟飞过去都会被灵火烤熟。”

“正因为他们觉得没人敢去，我才非去不可。”萧景行把瓷瓶塞进怀里，顺手拍了拍腰间的玉佩，“他们造假神谕，用的是我的废稿，还特供笔头、专用磷粉，搞得跟真的一样。可再像，也是假的。”

他站起身，披上黑斗篷，斗篷内侧缝着一层银箔，摸上去有些凉。“我要亲眼看看，他们是怎么‘施工’的。”

唐婉没说话，只是把一支短匕插进他靴筒，刀柄朝外，方便抽拔。她知道劝不住，这种时候的萧景行，和平时那个总说“容本世子躺会儿”的懒散模样判若两人——一旦实验目标明确，他就成了推着公式往前冲的疯子。

夜色正浓。

边境十里外，风卷着沙粒打在岩石上，发出细碎声响。萧景行贴着山脊爬行，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避开地面震动敏感区。他后背贴着一块磁石板，胸前挂着用泥样调配的中和剂喷雾，每隔半炷香就喷一次，压制体内微弱的灵息波动。

前方营地灯火稀疏，四角立着青铜灯柱，火焰幽蓝，是典型的灵能警戒阵。只要活体靠近超过三息，阵眼就会鸣钟示警。

他趴在一块凸岩后，掏出算筹，在地上划了几道线，又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上面是裴无涯昨夜带回的排水沟泥样分析图。酸碱值、颗粒密度、金属残留比例……全都标得清清楚楚。

“磷粉混合赤髓灰，燃烧时间三点七刻，余晖持续两个时辰。”他自言自语，“如果现在动手，正好能赶上他们换岗交接，视觉最模糊的时候。”

他拧开喷雾，往脸上抹了一层灰绿色液体，气味像烂蘑菇混着铁锈。然后深吸一口气，猫腰冲出。

第一道感应线破开时，他刚好跃过三丈距离，落地滚翻，顺势甩出一枚小石子，砸向左侧空地。石子落地瞬间，右侧灯柱微微晃动，火焰跳了一下，但没响。

“成了。”他伏在地上，喘了口气，“酸碱中和，灵息模拟成功。”

主帐就在前方五十步，守卫不多，但帐顶悬着一枚铜铃，铃舌是空心的，里面藏着微型共鸣器——任何异常震动都会传回指挥塔。

萧景行摸出一把改良版机关锁钥，刚凑近帐门，地面突然一颤。

不是陷阱触发。

是人为的。

两道黑影从空中压下，掌风撕裂空气，带起一阵尘暴。一人直扑面门，另一人绕后封死退路。

宗师境，御空而行，速度远超常人反应极限。

他没动，反而蹲了下去，右手迅速拉开玉佩侧面开关。

“轰！”

烟雾弹混合磷粉炸开，白烟裹着绿光瞬间弥漫十丈范围。两名黑衣人被迫收势后撤，护体灵光在烟中泛起波纹。

萧景行借着烟幕掩护，单膝跪地，从腰间抽出一支巴掌长的金属笔，按下按钮。

一道红光射出，精准钉在左方宗师眉心。

那人猛地顿住，瞳孔收缩。

那光不烫，不强，却穿透了他的灵力护罩，稳稳停在他眼前半寸。

“这叫激光制导。”萧景行声音平稳，“下一发，会点燃你的膻中穴经络。”

对方没动，但呼吸重了几分。

科学修仙系统昨日签到解锁“光传播直线性原理”，转化成这支微型激光发射器。外人只当是奇巧机关，但在修行者眼里，一道无声无息的红光竟能穿透护体灵气，已是违背常理。

心理震慑，达成。

右侧宗师冷笑一声，掌心翻出一枚细针，指尖一弹，毒针破空而来，速度快若音爆。

萧景行早有准备。

他袖中滑出一条编织状磁带，手腕一抖，磁带展开，在身前形成不规则磁场。那针飞行途中骤然偏转，擦着他耳侧飞过，钉入肩甲缝隙。

“果然。”他伸手拔针，放在激光下照了照，“铁镍合金，西域锻造工艺，表面镀了一层隐灵膜，难怪普通探测法阵发现不了。”

他用算筹快速测算轨迹，结合风速湿度修正参数，反推发射角度。

“出发点在东北方向，高度约十二丈，位置……是那座废弃哨塔。”

话音未落，哨塔窗口闪过一丝金属反光。

他眯起眼。

那里曾检测到与毒针共振的微频信号——说明这不是孤立行动，而是有统一指挥节点的协同猎杀。

“黑水台的人，还是北狄自己的？”他收起毒针，塞进密封瓷管，“等裴无涯做完光谱比对就知道了。”

烟雾渐散，营地鼓声响起，援兵已动。

萧景行不再逗留，转身跃入山林。他没走原路，而是沿着干涸河床疾行，脚底踩着卵石，每一步都避开松软泥土。

十里的距离，他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抵达临时据点时，天边刚泛青。这是处背风山坳，堆着几块巨岩，中间生着一堆未燃尽的炭火。裴无涯留下的竹篓靠在石壁边，里面装着采样工具和备用电池。

他坐下，先检查玉佩电容——电量剩三成，够支撑一次短距通讯。接着取出磁石带，对着火光仔细查看。

带子边缘吸附着几粒极细的金属碎屑，颜色偏暗，带有微弱磁性。

“和毒针成分一致。”他用镊子夹起一粒，放入检测槽，“裴无涯，你那边进度如何？”

没有回应。

正常。这地方信号被山脉屏蔽，只能靠定时数据包传输。

他打开随身记录本，用炭条写下：

【敌营验证结果】

1.灵能感应阵可被酸碱中和剂规避；

2.宗师级护卫配备远程共振毒针，材质为西域特供铁镍合金；

3.指挥节点位于东北哨塔，频率与使团毒针匹配；

4.刻字工具尚未取得，但毒针即为作案器械之一，具备溯源价值。

写完，他吹了吹炭灰，将本子塞进防水袋。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火星溅到他手背上，有点疼。

他不动，只是盯着那点火星，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激光笔，对着火苗照射。

红光穿过烟雾，在对面岩壁投出一个清晰光斑。

“下次。”他低声说，“该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定向能武器。”

他收起设备，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远处传来乌鸦叫声，营地方向升起一缕黑烟，不知是早炊还是焚尸。

他没睁眼，右手却悄悄摸向靴筒里的短匕。

刀还在。

安全区还没到。

火堆边，那根激光笔静静躺在石缝里，红光指示灯一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