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行睁开眼时，算筹堆在墙角泛着微光。他盯着昨夜画到一半的受力图，炭笔痕迹还停在初速度矢量线上。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一根算筹轻轻一跳，像被无形的手拨了一下。

他没动，只抬起右手，用拇指蹭了蹭腰间玉佩。静电装置轻微震颤，反馈出空气中残留的灵力波动——毒素仍在肺俞附近沉积，但比昨日稀散了些。这说明昨晚那套推演没白费，身体虽弱，脑子还能压过毒气一头。

他缓缓起身，动作不快，却稳。走到墙边捡起算筹，重新排布支点与力臂比例。原身藏酒的百年坛子就摆在后院储物殿角落，封泥厚实，寻常撬棍都难开。可他知道，只要角度对，一根乌木簪也能顶千斤。

取下发簪，接上玉佩导线，做成简易平衡指示器。贴在坛壁上一试，重心偏移三寸。他蹲下身，在地面划出支点位置，又摆出三角形算筹模型校准施力方向。然后将发簪斜插进坛底缝隙，手腕轻压。

“咔。”

封泥裂开一道细缝，酒香溢出。不是靠蛮力，是力矩赢了重量。

他嘴角一扬，正要收手，眼角余光却扫见廊外竹影里多了个人影——背着药篓，右脸有疤，穿着打补丁的短褐，正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发簪。

那人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呼吸变重了。

萧景行装作没看见，慢悠悠把酒坛扶正，顺手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子，记下：“杠杆原理验证成功，支点误差＜0.5寸，系统奖励未激活——需关联修行现象。”

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那人：“看够了吗？再不进来，我可要把门关了。”

少年一愣，随即低头哈腰地走进来，动作利索地开始整理架子上的药材。手指翻动药包时微微发抖，像是压抑着什么。

“你是新来的？”萧景行问。

“回世子，小人裴五，药房临时雇的杂役。”少年低着头，“听说您这儿常备‘清心散’，特来补货。”

萧景行眯眼看他。这谎编得不行——王府药房从不外聘杂役，更不会派个满脸烧伤的少年单独跑单。而且他注意到，对方竹篓里放着一株“赤髓草”，那是炼制破瘴丹的关键材料，市面上极少见。

但他没拆穿，反而笑了笑：“那你倒是来得巧。刚开了坛陈年桂花酿，要不要尝一口？”

“不必了！”少年脱口而出，又赶紧压低声音，“酒气伤药性。”

“哦？”萧景行挑眉，“你还懂药理？”

“略知一二。”少年顿了顿，忽然叹口气，“不过您这法子……劲道太小，换别人早放弃了。”

“所以你是在试探我？”萧景行靠着墙，懒洋洋地说，“觉得我不该这么轻松撬开它？”

“我只是奇怪。”少年抬眼，“不用灵力，也不念咒，光靠一根簪子和几根木条……真能成？”

“你觉得呢？”萧景行反问。

少年沉默两息，忽然抬手，一掌拍向酒坛侧面！

坛子晃了半尺，酒液剧烈震荡，眼看就要冲口喷出。若是寻常人，肯定先护坛再反击。可萧景行没动，反而顺势旋身，甩出三根算筹，“叮”地钉入地面，形成三角支架，卡住坛底。

酒坛稳住。

下一瞬，他手指一勾，借着坛口敞开、液体旋转之势，引动袖风绕圈。空气流动产生局部低压，酒液竟顺着坛壁螺旋上升三寸，悬在空中不落，宛如一条微型龙卷。

少年瞳孔猛缩。

“你刚才扰流，却不知流体也有轨迹。”萧景行盯着他，“这叫离心力平衡。下次动手前，先算算会不会把自己掀翻。”

少年僵在原地，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见过太多修士靠灵力横行，也见过机关师用阵法控物。可眼前这一幕——无符无印，无灵无咒，全凭动作与计算达成精准控制——是他听师父提过的那种东西。

“科学……”他喃喃出口。

“你说什么？”萧景行问。

“没什么！”少年猛地摇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萧景行叫住他，“你竹篓里的赤髓草，水分超标三成，再晒半个时辰再收。不然配丹时会炸炉。”

少年脚步一顿。

他确实刚采回来，还没晾透。这事没人知道。

“你怎么连这个都……”

“因为蒸发速率与表面积有关。”萧景行靠回墙上，闭眼，“回去吧。明天这时候，我要看到你带着完整数据再来。”

少年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得像熬坏了的药汤。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脚步轻得几乎无声。

直到人影消失，萧景行才睁开眼，望着坛中缓缓回落的酒液，低声自语：“明天签到要是能量守恒……就能炸得更明白些。”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算筹，其中一根沾了酒渍，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指尖轻弹，算筹飞出，钉入廊柱，正对着明日日影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