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片边缘的电弧跳了三下，频率由缓转急。萧景行睁眼，指腹在玉佩储能模块上一寸处停住，那里温度比别处高了半分。

窗外气流变了。

不是风动，是有人压低呼吸贴着屋檐挪移，带起的微弱扰动让静电场发生了畸变。他没动，右手缓缓滑向床头暗格的拉扣，左手脚掌轻压床沿下方三寸木板——昨日刚调完弹簧张力，此刻触感清晰如刻度尺。

破窗声起得极轻，像一片瓦被猫尾扫落。

三人落地无声，灵力裹身，连影子都淡得几乎透明。领头那人袖口微扬，一道银丝直射床帐，显然是冲着“是否真睡”来的试探。

萧景行闭眼，呼吸绵长。

银丝触到帐角的瞬间，他左脚发力。

“咔。”

一声闷响从床底传来，杠杆带动齿轮组旋转，积蓄了一整天的静电能顺着铜线奔涌而下，激活屋顶十二道隐藏导轨。三十支弩箭同时上膛，箭尾磁石与铜线圈形成闭环电路，整套装置如同一头蛰伏已久的铁兽猛然睁眼。

第一波箭雨呈扇面喷射，破空声竟比雷还快半拍。

刺客首领反应极快，灵台境修为催到极致，身形刚要腾起，却发现空中轨迹不对——那些箭竟在飞行中途微微偏转，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拨了一下。

“噗噗噗！”

青砖墙炸出一排蜂窝状坑洞，三名黑衣人全被钉在梁柱之间，肩胛、大腿、锁骨各中两箭，血未溅出就被特制箭簇上的止血涂层封住伤口。他们瞪大眼，盯着弩机上方那块缓缓展开的金属铭牌。

上面四个大字：**科学认证**。

“这……不是符阵？”一人嘶声，“无灵力波动，无咒印牵引，怎会自行激发？”

“闭嘴。”萧景行坐起身，顺手把铜片塞进袖袋，“你们踩进了压力感应区，又扰动了电场，触发双重判定。简单来说——你动，它就打。”

他掀开被子下床，鞋底踩过地板一道浅槽，那是昨日画的冲击波扩散模拟线。走到最近的刺客面前，蹲下，用算筹轻轻挑开对方衣领。

皮肤上有淡青色纹路，像是某种密令烙印。

“黑水台的老规矩啊。”他嘀咕，“可惜现在不流行盖章了。”

话音未落，角落里一声闷响。

第三名刺客咬破牙囊，灵核开始膨胀，周身气流扭曲，明显是要自爆。

房梁上传来“咚”一声。

裴无涯抱着火药罐翻下来，大吼：“师父说动能守恒——能量不能凭空消失，得有个去处！”

他把罐子往地面一摔。

轰！

硝烟炸开时，众人只觉耳膜一震，却没感受到冲击波撕裂般的痛感。原来地砖早被挖出十字槽，沙土填充其中，爆炸力顺着预设沟壑分散，屋顶灰尘簌簌落下，主梁纹丝不动。

“收工。”萧景行拍拍手，“下次记得喊‘缓冲完毕再引爆’，别搞得跟送葬鞭炮似的。”

唐婉一脚踹开房门，短匕还在鞘中，灵玉簪却已充能完毕，蓝光在发间游走一圈才熄。她目光扫过墙上钉着的人，又落在弩机铭牌上，眉头一拧。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不知道。”萧景行走向床头，拆下一节断裂的弩臂，“但玄机子走前说了句‘别玩脱’，我就猜有人要趁夜摸牌。既然敌人喜欢偷看作业，那就给他们点新题做。”

他把断弩递给裴无涯：“拿去解剖，看看磁导引系统有没有延迟。另外，记录一下箭速衰减曲线，明天我要改第二代。”

裴无涯眼睛发亮，抱着残件蹲到墙角，立刻掏出小刀开始拆螺丝。他一边撬一边念叨：“师父，这弹簧回弹系数是不是可以再调高0.3？还有这个电磁线圈绕得太松，能量损耗至少17%……”

“行了。”唐婉打断，“先查活口。”

她走到被钉住的首领面前，一把扯开其右袖。内侧布料上绣着半朵墨莲，花瓣脉络里藏着细若蚊足的金线，拼出来是个残缺编号：**HW-7…**

“黑水台七号行动组。”她冷笑，“宇文珩还真是看得起你，派宗师级来送快递。”

“说明我影响力上升了。”萧景行靠回床头，捡起一块掉落的齿轮在指尖转动，“不过他们怎么知道我今晚不会离开？布防图谁看过？”

“玄机子。”唐婉说。

“不可能。”萧景行摇头，“他要是叛徒，昨晚就不会留下那片带电落叶当信物。而且——”他指了指屋顶，“他的风火轮喷焰角度偏左七度，要是想刺杀，早就从高空直接俯冲了。”

“那还有谁？”唐婉皱眉。

裴无涯突然抬头：“师父……你让送图纸去天机阁那天，书房外廊柱后站过一个扫地仆役，手里竹帚柄是铁芯的。”

萧景行一顿。

铁芯——能导电，也能记录静电阵的触发频率。

“难怪他们避开了外墙感应区。”他眯眼，“有人把布防数据抄走了。”

唐婉盯着刺客袖口的墨莲，忽然伸手抹过花瓣金线，指尖沾上一点暗红粉末。她凑近闻了闻，脸色微变。

“赤髓草灰混着迷魂香，伪装成普通绣线。这种配方……只有药王谷内门弟子才知道。”

“所以眼线不在王府。”萧景行缓缓道，“在药王谷。”

裴无涯猛地站起，药瓶哗啦作响：“不可能！谷主虽冷，但从不插手朝争！”

“可她收了个徒弟。”唐婉声音冷下来，“一个会偷偷改配方、给兵器镀毒的徒弟。”

空气静了一瞬。

萧景行忽然笑了：“有意思。科学还没普及，内鬼倒先学会跨界合作了。”

他起身走到墙边，用炭枝在弹道分析图上补了一笔，标注：**初速42m/s，修正角1.5°，建议加装陀螺稳定仪**。

裴无涯凑过去看，喃喃：“师父，咱们下一步干啥？”

“等。”萧景行吹灭桌上残烛，“等他们发现活口少了一个。”

唐婉猛地转身：“你说什么？”

萧景行指向最左侧的梁柱——那里只剩两支箭斜插在木头里，人不见了。

“刚才爆炸时烟太大。”他语气平静，“有人趁乱割断绳索，把他拖走了。”

“谁？”

“不知道。”萧景行摸了摸玉佩，“但能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一个重伤宗师，要么是高手，要么……是自己人。”

唐婉盯着空荡的梁柱，手指无意识掐上虎口。

裴无涯抱着断弩，突然小声问：“师父，科学能不能算出谁是内鬼？”

“不能。”萧景行拿起铜片，在掌心划出一道微光，“但能让证据自己说话。”

他将铜片贴上墙面残留的血迹。

蓝光一闪，血痕边缘浮现出极其细微的电流路径，像蛛网般蔓延开来，最终指向房间东南角——那个位置，正好是今日清晨换班时，一名老仆站立的地方。

裴无涯咽了口唾沫：“这……这也行？”

“电荷分布不会撒谎。”萧景行收起铜片，“尤其是当某人假装打扫，却站在高压区超过三分钟的时候。”

唐婉已闪身出门，身影消失在院中。

屋内只剩师徒二人。

裴无涯看着墙上弹孔，忽然咧嘴一笑：“师父，我觉得……咱这弩，该起个名字。”

“叫啥？”

“科学执法·初号机！”

萧景行翻了个白眼：“叫你先去把火药罐碎片捡了。”

裴无涯吐吐舌头，蹦跳着往外跑。

萧景行独自站在黑暗里，重新点亮一根蜡烛。

火光映出墙上新添的草图，密密麻麻全是箭道参数。他在日志末尾提笔写下：

**测试编号001：成功。建议增加红外热感触发模块。**

窗外更鼓三响。

他放下笔，忽然察觉烛火晃了一下。

不是风。

是有人在窗外极近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