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古玉纹路渗入，红光骤然暴涨，在空中凝成一团旋转的立体结构。六边形晶格层层嵌套，磷原子节点泛着幽蓝微光，周围缠绕着肉眼难辨的灵力波纹，像被无形之手拨动的琴弦。

萧景行没松手，指尖仍压在玉佩上，任血液持续供给能量。他另一只手抽出算筹，在床沿快速排布——傅里叶变换公式的第三项缺了个系数，他咬牙用指甲刻进木纹补全。

“47.8赫兹。”他低声念出结果，眉头皱紧，“不是标准聚灵阵频率。”

裴无涯蹲在角落，药瓶摆了一地。听见数字时抬头：“师父，这数有啥讲究？”

“讲究大了。”萧景行抬眼，“普通聚灵阵取整数频段，为的是稳定吸纳天地灵气。可这个频率……像是专门调出来激活某种东西的。”

唐婉靠在窗框边，手指无意识摩挲短匕柄。她记得上次在九皇子府赏花宴，对方端茶时袖口滑出一道金线，底部刻着极小的符阵。当时她只当是装饰，现在想来，那阵法流转的节奏，和眼前波动竟有几分相似。

“你是说……有人用阵法当开关？”她问。

“对。”萧景行点头，“毒本身稳定，但一旦暴露在特定频率下，就会裂解释放神经抑制剂。就像钥匙开锁。”

裴无涯听得头皮发麻：“那咱们得找全城所有聚灵阵比对？”

“不用。”萧景行从枕下摸出一张草图，摊开在膝上。纸上画着京城几处显赫府邸的位置，每座都标了灵脉走向与阵法基频。“我早几天就测过一遍。只有一个人的阵，频率带小数点后一位。”

他说完，目光落在图纸北侧那个标记上。

“宇文珩。”

屋内一时安静。裴无涯低头看自己怀里的玉佩，那块烧伤疤痕隐隐发烫。他忽然意识到，这块祖传破玉，竟真能照出幕后黑手的脸。

“师父，要不咱直接冲进九皇子府掀他阵盘？”裴无涯攥拳。

“掀？”萧景行冷笑，“你以为他是傻子，把罪证明摆着供着？他的阵肯定伪装成日常运转模式，外人根本看不出异常。”

唐婉走近两步：“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等他下次催毒时再抓现行。”

“不等。”萧景行将毒粉倒出少许，置于玉佩正上方。红光扫过粉末，波纹再次显现。他慢慢移动手中图纸，当代表九皇子府的标记靠近时，玉佩光芒陡然稳定，亮度提升三成。

“共振了。”他声音压低，“误差不到千分之三。全京城，只有他的阵能做到这种精准耦合。”

唐婉瞳孔一缩：“所以每次你‘发病’，都是他们在远程点火？”

“差不多。”萧景行收起图纸，“他们不需要天天下毒，只要定期启动阵法，就能让体内残留毒素发作。既隐蔽，又可控。”

裴无涯听得后背发凉：“这也太阴了……跟养蛊似的。”

“这就是高阶玩法。”萧景行靠回枕上，语气平静，“用科学手段做邪术的事，还披着正统修仙的皮。”

话音未落，窗外铜铃轻响，一声、两声、三声，节奏古怪。

唐婉瞬间拔匕横挡，裴无涯一把抓起辣椒水瓶子。

下一瞬，风声掠过屋檐，玄机子踩着双轮踏板悬停半空，道袍猎猎。他甩拂尘开门，翻身落地毫无声响。

“密报。”他递来一封黄纸信函，封口盖着天机阁暗印。

萧景行接过，指尖滑过墨迹，PH试纸轻擦一角，确认无追踪咒后拆开。

纸上字迹工整：

【通宝行十七日账目：购赤磷草三千斤，产地西域，免税药材类，入库地点——皇城西坊甲字库】

他看完，嘴角扯了下：“好家伙，连进货渠道都懒得藏。”

裴无涯凑头一看，瞪眼：“这不是制毒原料吗？他们还真敢走明账！”

“就是因为走明账，才说明他们笃定没人看得懂其中门道。”萧景行将信函与空中分子图并列，“赤磷草本身无害，可一旦经过真空蒸馏+恒温催化，提纯出的化合物，正好匹配这枚毒素的前体结构。”

唐婉盯着那串化学式：“也就是说，采购、炼制、投放、激活，四个环节全闭环？”

“不止。”萧景行抬手，指向北方宫城方向，“他们甚至把催化装置都安在自家院子里——用聚灵阵当遥控器，拿整个王府当实验室。”

屋内陷入沉默。这已不是简单的投毒，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长期实验。

裴无涯忽然想起什么：“师父，那你之前咳的血……是不是也能反向追踪合成点？”

“理论上可以。”萧景行点头，“但需要同源催化剂样本比对。否则就像知道凶手用刀杀人，却找不到凶器上的指纹。”

话刚落，玄机子忽然开口：“贫道倒是有个线索。”

两人转头看他。

“昨夜天机阁截获一批走私清单，”玄机子从袖中取出一块残片，“这批赤磷草入境时，曾用过一种特殊防腐符水，成分含微量‘雷击木灰’——这玩意儿全天下只有两个地方产，一个在南疆十万大山，另一个……”

他顿了顿，看向萧景行。

“就在九皇子府后院那棵焦树根下。”

萧景行眼神一凛。

那棵树，是他三个月前亲眼所见——lightning strike（闪电击中）留下的碳化痕迹，他曾顺手采样带回研究，还吐槽过“京城雷暴居然能劈中王府主殿门前”。

原来不是巧合。

是标记。

是原料来源的活体证明。

他缓缓坐直身体，将所有信息在脑中串联：

采购记录→毒素前体→催化频率→阵法匹配→原料溯源→实验场地

一条完整的证据链，终于闭合。

“现在不是有没有证据的问题了。”他低声说，“是该怎么用的问题。”

唐婉握紧匕首：“直接呈报陛下？”

“不行。”玄机子摇头，“这类证据太过玄奇，朝堂上九成官员会说是妖言惑众。除非你能当众演示——让毒在指定频率下瞬间发作。”

萧景行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演示？可以啊。”

他从枕头下抽出一本册子，封面写着《基础阵法优化指南》，是三日前三皇子派人送来的“求助文书”。

“正好，三皇子最近阵法不稳，托我帮忙看看。”他翻开内页，指着一处能量回路，“他那聚灵阵的谐振腔，跟我推算的47.8赫兹差不了多少……改两笔，就能模拟九皇子府的输出模式。”

裴无涯眼睛一亮：“师父你是想……借三皇子的阵，现场复现毒发过程？”

“聪明。”萧景行合上书，“只要让几位关键人物到场观摩，再准备一份不含毒的对照样本，对比实验一做，真相自然浮现。”

唐婉皱眉：“可万一宇文珩察觉，提前切断阵法呢？”

“不会。”萧景行冷笑，“他以为我快死了，根本想不到我在收集数据。而且……”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他还指望这毒帮我‘自然死亡’，好坐实‘纨绔暴毙’的剧本。现在收手，等于承认自己动过手脚。”

玄机子抚须点头：“此计可行。贫道可调一台‘灵能示波仪’过去，实时投影波动曲线。”

裴无涯跃跃欲试：“那我负责准备样本！保证一模一样，连颜色都不差！”

萧景行看着两人，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神色：“行，那就等三皇子那边回话。在这之前——”

他低头看向枕边草稿纸，上面画满了频率耦合图，最后一笔刚刚收尾。

一滴未干的血珠，顺着纸面斜纹缓缓下滑，正落在“宇文珩”三字之上，晕开最后一个竖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