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膳食验毒现端倪,慢性毒发症状显
油灯的火苗在汤碗边沿跳了一下,萧景行眼皮都没动。
他躺在床榻上,呼吸绵长,脉搏缓慢得像是随时会断。半个时辰前太医留下的诊断还在桌上:“迷心散入体,已侵肺腑。”字迹未干,墨香混着药味在屋里飘着。
可他的耳朵正追着空气里的每一丝流动。
窗缝外传来极轻的“咔”声,是屋檐瓦片被踩动的错位音。接着是布料摩擦墙灰的窸窣,有人贴着外墙翻进来,动作熟稔得像回自家厨房偷酱菜。
唐婉来了。
她落地无声,却瞒不过萧景行对气流变化的敏感。他记得这节奏——三年前原身还在时,她就这么翻过七次墙,每次都是为了查他有没有偷偷练功。
这次她是来调药的。
果然,指尖触到茶盏边缘,轻轻一提。萧景行知道那不是原来的汤药,温度偏高,且带着一丝甜腥。他没睁眼,袖中早已备好的PH试纸被唾液浸湿,借翻身时顺势滑进杯底。
试纸瞬间由红转紫。
“碱性超标,加了安神草和半钱朱砂……好家伙,想让我睡死过去?”他在心里冷笑。
这药本该是清毒缓释的方子,她却擅自改成镇魂汤,怕他撑不住。可实验最忌干扰变量,毒素代谢一旦被打乱,后续反应全得作废。
他不动声色,继续装昏。
唐婉将新药换上,指尖在他腕上停了两秒,眉头微蹙。她以为脉象更弱了,其实是萧景行用指腹压住桡动脉,人为制造迟滞。
“再这样下去……”她低声喃喃,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萧景行忽然喉头一紧,身体抽了一下,侧头咳出一口黑血。
血落在地面,竟泛起幽蓝荧光,像夏夜池塘边的萤火虫群。月光穿过窗格,照在血珠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几何纹路——六边形晶格,规整得不像自然生成。
唐婉猛地回头,脸色刷白。
“你——”
话没说完,萧景行抬手抹去嘴角残血,顺势把血迹蹭进袖袋。他闭着眼,呼吸重新平稳下来,仿佛刚才只是无意识抽搐。
她咬唇盯着那块发亮的地砖,蹲下想查看,却被一阵风惊动。
裴无涯从窗外翻进来,竹篓一抖,带起一股草粉味:“师父!我搞到了新提纯的夜光草粉,能增强视觉残留效果——”
话音戛然而止。
他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右脸疤痕跟着刺痛。那块刻着“量子纠缠”四字的古玉,竟从暗袋里自行滑出,红光自文字处迸射,直指萧景行袖口。
裴无涯愣住:“这……这是?”
萧景行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刀。
他抽出玉佩,对准袖中血污,红光扫过,空中竟浮现出一段残缺分子式——C₁₄H₁₀O₃P。
“芳香族含磷衍生物。”他声音低哑,“结构稳定,脂溶性强,能穿透血脑屏障……这不是普通慢性毒,是军用级神经抑制剂。”
裴无涯瞪大眼:“跟上次刺客体内检出的一样?”
“一样。”萧景行点头,“而且纯度更高,催化路径更隐蔽。他们改进了配方。”
唐婉站在原地,手指掐进掌心。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换药的行为差点毁掉关键证据。
“你早就知道了?”她问。
“从第一口汤开始。”萧景行靠回枕上,语气平静,“酸碱值异常,毒素活性被压制。你要真关心我,下次别乱改实验参数。”
唐婉嘴唇动了动,没反驳。
她不懂什么参数,但她看得懂那血里的光。那种非自然的荧光,绝不是病症发作能解释的。
“所以你根本没中毒?”她盯着他。
“毒是真的。”萧景行抬起手,指尖还有未擦净的黑痕,“但我控制它发作的时间。就像炸山前要先算好雷管顺序,毒也得按步骤来。”
他说完,闭上眼,像是耗尽力气。
可没人注意到,他枕下的手掌正缓缓收紧。
裴无涯低头看玉佩,红光还未散去,映得他脸上疤痕忽明忽暗。“师父,这科学吗?”
“这不是科学。”萧景行睁开一条缝,“这是证据链闭环。”
裴无涯咽了口唾沫:“要不要告诉三皇子?或者直接找宇文珩对质?”
“对质?”萧景行冷笑,“拿一块发光的血去金殿上跳舞?他们会说我是妖人施法。”
“那怎么办?”
“等。”他说,“让他们以为毒快发作了,放松警惕。等他们开始下一步动作——”
他顿了顿,忽然伸手摸向肋下三寸,指节轻敲两下。
肝脏区域传来钝痛,但值得。
“再刺激一次代谢。”他低声,“我要看到完整的分子裂解过程。”
唐婉皱眉:“你不怕伤到自己?”
“怕。”他说,“但我更怕错过数据。”
屋内一时安静。
裴无涯蹲在地上,用算筹蘸着剩余血迹,在地板上勾画六边形阵列。他不懂化学式,但他知道师父画的是某种规律。
“师父。”他忽然抬头,“这毒……是不是还能追踪来源?”
萧景行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玉佩再次震动,红光凝聚成一道波纹,顺着血迹延伸方向微微偏转。
“不止能追踪。”他缓缓坐起,“它还能反向定位合成点。”
唐婉瞳孔一缩:“你是说,有人正在调配下一批?” “不然呢?”萧景行扯了扯嘴角,“毒药又不是大白菜,想种就能种。这种级别的化合物,需要恒温灵炉、真空蒸馏阵,还得有精通药理的人盯着火候——全京城,不超过五个地方能做到。” 裴无涯猛拍脑袋:“药王谷!我师姐负责丹房调度!” “不急。”萧景行抬手制止,“先确认是不是同源催化体系。如果连催化剂都一样,那就不是巧合,是系统性投毒。” 他说完,从枕头下摸出一张草稿纸,上面写满数字与符号。那是他昨晚推演的能量转化模型,专门用来预测毒素在不同灵力环境下的分解速率。 “明天中午前,我要一份九皇子府最近三个月的膳食记录。”他看向裴无涯。 “啊?”裴无涯傻眼,“我去偷?” “不用偷。”萧景行淡淡道,“你去城南‘百味斋’找掌柜,就说镇北王府要订宴席,顺便问问他们给哪些贵人送过补汤。记住了,要点招牌茯苓鸡——那家店,是黑水台的洗账口。” 裴无涯恍然大悟:“哦!科学碰瓷!” 唐婉扶额:“这叫碰瓷?这是钓鱼执法。” “反正都能钓。”萧景行躺回去,“你俩一个扮富二代,一个扮跟班,演好了,鱼自己游进网里。” 唐婉盯着他:“你就打算一直躺着?” “当然。”他闭眼,“我现在是重症患者,得符合人设。再说了——” 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摩挲算筹边缘。 “实验员也得休息,不然怎么观察对照组?” 唐婉还想说什么,却被裴无涯拉住衣袖。少年摇头,示意别吵。 她最终叹了口气,转身朝窗边走去。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萧景行仍闭着眼,呼吸平稳,可那只握着玉佩的手,指节泛白,血迹正缓缓渗入古玉纹路,与红光交织成网,映亮床头半张写满公式的草稿。 屋外,一片槐树叶飘落,砸在埋着灵玉簪的土堆上,弹起一缕尘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