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声巨响的余音尚未消散,书房厚重的门被“砰”地一声猛地推开!
李婉如站在门口。她脸色惨白得如同刚刷过的墙壁,嘴唇毫无血色,微微颤抖着。她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门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支撑她不会倒下的唯一支点。她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被欺骗的痛楚,以及一种母兽护崽般的本能愤怒。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巨大的情绪冲击带来的生理反应。
“艾莉……牺牲品……事故……”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血沫,“杨伟国……你……你按下了什么按钮?你……你对那个女孩子做了什么?!”她的目光越过丈夫的肩膀,死死盯住控制台上那个巨大的、标注着“Ψ-077最终指令:意识剥离”的猩红虚拟按钮投影,那刺目的红光仿佛灼伤了她的眼睛,让她浑身剧颤。
她猛地看向杨尘,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声音尖锐起来:“尘尘!他……他对你做了什么?!什么实验?!什么平行宇宙?!什么意识转移?!杨伟国!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把我的儿子卷进了什么鬼东西里?!”她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踉跄着冲进书房,一把将还处在巨大冲击中的杨尘用力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儿子和丈夫之间,仿佛杨伟国是什么洪水猛兽。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死死锁定丈夫,充满了质问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杨伟国看着妻子眼中的惊涛骇浪和儿子脸上尚未褪去的痛苦迷茫,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翻腾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冷硬而理性,甚至带着一丝科研人员特有的、近乎冷酷的偏执。
“婉如,你冷静点!”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严厉,带着一种试图掌控局面的压迫感,“这不是你该掺和的事情!这关系到人类认知的边界!关系到宇宙级文明的接触!”他试图上前一步,但李婉如护着儿子,寸步不让。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李婉如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尖锐,“我的儿子!他跟我说他的同学‘不对劲’!他做噩梦大喊大叫!现在你又告诉我什么外星人!什么意识转移!什么你害死了一个女孩?!杨伟国!你是不是被你的研究搞疯了?!这太荒谬了!太可怕了!”
“荒谬?”杨伟国像是被这个词刺激到了,他猛地指向培养舱中那个静静悬浮、散发着微光的外星生命体,“看看它!婉如!看看这个来自猎户座悬臂的智慧生命!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们所有固有认知的颠覆!它就在那里!真实不虚!我们人类在宇宙中不是孤独的!理解它们,接触它们,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文明跃迁的可能!”
他的语气变得急促,带着一种狂热科学家特有的笃定:“至于接触的风险?是的,我承认,艾莉的悲剧……是无法挽回的损失!它警示我们道路的艰险!但因此就放弃探索?因噎废食吗?婉如,你想想!想想那个概率!”
他猛地转过身,手指在控制台的全息键盘上急速敲击,调出一个复杂的概率模型。无数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最终汇聚成一个冰冷而微小的数字。
“看看这个!”杨伟国指着那个在幽蓝光线下显得无比刺眼的数字,“人类在银河系中,遇到一个发展到能够进行星际航行、并且具备意识层面交流能力的外星文明的几率,保守估计,不超过亿分之一!而这,仅仅是遇到!”他的声音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在这微乎其微的相遇基础上,还要能够建立稳定的、非物理层面的‘心灵感应’交流?这个概率,更是低得令人绝望!经过我们项目组最顶尖的模型推算,其可能性不超过十亿分之一,全球八十亿人口,也就只有八个人能接触得到!”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灼灼地扫过震惊的妻子和沉默的儿子,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真理:“但是!但是!如果成功了!如果能与一个这样高等的文明建立友好的、深层次的交流通道!婉如!尘儿!你们想想!那会带来什么?!”
杨伟国的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光芒:“想想看!地球文明将获得何等难以想象的飞跃!困扰我们无数世纪的能源问题、疾病问题、环境问题……在他们眼中可能只是基础科学!我们停滞不前的物理学、生物学、材料学……将迎来指数级的爆炸性增长!人类文明的科技树,将在一夜之间点亮无数分支!星际航行?意识永生?改造行星?这些科幻小说里的场景,都有可能成为现实!这是足以改变人类种族命运、开启一个全新黄金时代的契机!其价值,根本无法用任何东西来衡量!”
他的话语如同炽热的岩浆,充满了诱惑力,描绘着一个辉煌无比的未来图景。书房内,培养舱的幽蓝光芒似乎也随着他激昂的情绪而微微明亮了一些。
然而,李婉如脸上的血色却褪得更干净了。她看着丈夫狂热的表情,听着他口中那冰冷的概率和宏伟的蓝图,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她护着杨尘的手臂收得更紧了,指甲几乎要嵌进儿子的衣服里。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
“宏伟?蓝图?黄金时代?”她摇着头,眼中充满了悲凉和恐惧,“杨伟国,你只看到了天上的星星,你看不到脚下的深渊吗?艾莉……那个叫艾莉的女孩,她就是你宏伟蓝图下的牺牲品!她才多大?她的生命呢?!她的梦想呢?!就为了你那十亿分之一的可能性,就被碾碎了!现在……”她的声音哽咽了,转头看向身后的杨尘,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现在,你又要把我的儿子也拖进去吗?用他的意识,他的心跳,去赌那个什么该死的‘永恒波长’?!去赌下一个十亿分之一?!杨伟国!你告诉我!在你眼里,生命到底是什么?!是通往星辰的燃料吗?!”
李婉如的质问如同泣血的控诉,每一个字都砸在杨伟国构建的理性高塔上。他脸上的狂热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被刺痛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却一时语塞。
书房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李婉如压抑的啜泣声,培养舱循环液的轻微流动声,以及杨尘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声——咚…咚…咚…,如同战鼓,在这片死寂中异常鲜明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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