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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墨家非攻拒帝帝命

  

第五章:墨家非攻拒帝帝命

  

咸阳观星台上的夜风,裹挟着帝王不容置疑的意志和阴阳家玄奥难测的预言,吹向了帝国的四面八方。骊山,这座原本只是帝王钦定的万年吉壤,一夜之间被赋予了新的、更加神秘且危险的使命——“龙穴”所在,地宫秘苑的基石。征发三十万刑徒徭役的诏令如同砸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帝国庞大的官僚机器中激起层层涟漪,并以最快的速度变成一道道冰冷的公文,送达各郡县。

  

而与此同时,在那隐秘难寻、依托天然奇险和鬼斧神工的机关术构筑的墨家机关城深处,一股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正弥漫在冰冷的金属与粗粝的山石之间。

  

机关城核心,密室之内。

  

灯火并不明亮,仅靠几盏镶嵌在壁上的青铜油灯提供着昏黄的光线,映照出围坐在一方巨大石桌旁的数人身影。空气中有淡淡的机油味和金属冷却后的特殊气息。

  

主位之上,正是当代墨家巨子路枕浪。他年约四旬,面容儒雅,双目却锐利如鹰,眉宇间带着常年思虑留下的深刻痕迹,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并未穿着华服,仅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墨色麻衣,但腰间的墨眉剑和手指上那枚象征着巨子身份的黑色指环,却透露出他非同寻常的身份。

  

下首坐着几人,皆是墨家统领。有身披斗篷、神色冷峻的盗跖;有面容姣好却眉头紧锁的端木蓉;有须发皆白、手指关节粗大、显然精于机关制造之道的徐夫子;还有一位沉默寡言、气息沉凝如山的壮硕男子,乃是统领之一的大铁锤。

  

石桌上,摊开着几卷刚刚由城外秘密据点以最快速度送来的密报。上面的字迹潦草,显是书写时情况紧急。

  

  

“三十万刑徒徭役……首批!”盗跖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惯有的戏谑,但眼底却全是冷意,“皇帝陛下真是好大的手笔。为了他那长生不老的迷梦,这是要把骊山彻底掏空吗?”

  

端木蓉轻叹一声,语气充满了医者的悲悯:“骊山工程本就浩大,役夫死伤已众。如今再增三十万,且限期紧迫,不知又有多少人家要破人亡,妻离子散。夏日酷暑,冬日严寒,凿山开石,瘴气毒虫……这哪里是工程,分明是填人命!”

  

徐夫子抚摸着桌上另一份关于“地宫秘苑”设计要求(通过特殊渠道零星获取)的绢图,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荒唐!简直荒唐!你们看这些初步的构想,要引动地火,要贯通阴河,要建造庞大的机括承载那不知所谓的‘龙纹’之力!这完全违背了自然之理,更违背了我墨家机关术‘利天下’之本意!这样的工程,一旦失控,引发的灾祸恐怕远超想象!绝非仅仅死些役夫那么简单!”

  

大铁锤重重一拳砸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瓮声瓮气道:“那还能怎么办?皇帝诏书已下,阴阳家的那两个老神棍肯定把牛都吹上天了!咱们之前借口采矿躲过一劫,但能躲多久?皇帝的黑冰台不是吃素的!”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集中在了沉默的路枕浪身上。

  

路枕浪的手指轻轻划过密报上“龙纹石板”、“天降异宝”、“长生秘钥”等字眼,眼神深邃无比。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皇帝所求,已非寻常权势享乐。他欲窥长生,此念一起,便如心魔深种,再无回头之路。为此,他可以倾尽举国之力,可以践踏一切人伦常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位统领:“我墨家主张‘非攻’、‘兼爱’、‘节用’。陛下此举,大兴劳役,耗竭民力,已背‘节用’;为虚妄之念,置万民于水火,已无‘兼爱’;而强行探究未知之力,罔顾风险,更是一种对天地、对苍生最大的‘攻伐’!我墨家,岂能助纣为虐?”

  

“可拒命就是抗旨!”盗跖提醒道,“陛下刚刚坑杀了数百方士儒生,此时触怒他,我墨家恐有灭顶之灾。机关城虽险,能挡得住帝国数十万大军和公输家的攻城机关吗?”

  

“所以,我们不能明着对抗。”路枕浪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陛下的诏书,是征召百家‘精英’、‘宗主’或‘嫡系传人’。我们便派弟子去,但不是最核心的弟子。徐夫子,”

  

徐夫子立刻应声:“巨子请吩咐。”

  

  

“你遴选三五名技艺扎实、但并非知晓机关城核心机密、且为人机敏、懂得周旋的弟子,带上一些公开的、非关键的机关图纸,前往骊山应征。他们的任务,不是助力,而是观察、记录、尽可能了解那‘龙纹’和地宫工程的细节,尤其是其潜在的危险。同时,尽量利用所学,在施工中保护一些役夫,减少无谓的死伤,这是‘兼爱’所能为之事。”

  

“是,巨子。”徐夫子领命。

  

“那之后呢?”端木蓉问道,“一旦陛下发现我们敷衍了事,甚至暗中作梗,雷霆之怒依旧会降临。”

  

路枕浪站起身,走到密室一侧,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古老的羊皮地图,上面不仅绘制了山川河流,更标注了许多隐秘的符号和路径。他的手指点在了骊山的位置。

  

“陛下的意志无法正面抗衡,但墨家的信念,绝不能屈服。骊山工程,依阴阳家所言,乃引动极端地气之举,凶险异常。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从今日起,机关城进入‘止戈’状态,外松内紧。所有核心弟子,暂停外出任务,全力巩固城防,储备物资,检修所有防御机关。盗跖,”

  

“在!”盗跖身形一正。

  

“你率领麾下精锐,加大对外情报的搜集,特别是关于那龙纹石板的一切信息,以及阴阳家、公输家在骊山的动向。我要知道他们每一天的进展和遇到的困难。”

  

“明白,偷鸡摸狗我在行。”盗跖咧嘴一笑,眼神却无比认真。

  

“端木姑娘,”

  

  

“请巨子吩咐。”

  

“召集医部弟子,准备好大量的伤药和防疫药材。骊山聚集数十万人,劳役酷烈,疫病必生。我们虽不能明着对抗,但医者仁心,可在周边秘密设置一些义诊点,力所能及,救助灾厄。”路枕浪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与坚持。

  

“是。”端木蓉郑重应下。

  

最后,路枕浪的目光看向那幅古老的地图,手指缓缓从骊山移开,滑向更加广袤的华夏大地,声音低沉而肃穆:“诸位,还记得我墨家初代巨子留下的那个古老的训诫吗?关于‘守护’的誓约。”

  

几位统领神色皆是一凛。徐夫子沉吟道:“巨子是指……‘非攻止战,兼爱众生,亦需守望文明之炬,勿令其焚于自身之妄’?”

  

“不错。”路枕浪重重地点了点头,“昔日祖师目睹世间战乱不休,生灵涂炭,故主张非攻。然亦有先知,曾警示后世,或有超越兵戈之战祸,源于人心无穷之贪欲,觊觎非人之力,若失控,将倾覆文明自身。我墨家虽以‘守’为责,此‘守’或许不止于守城……”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如今,陛下所为,像不像那训诫中所警示的‘自身之妄’?那天外龙纹,究竟是祥瑞,还是祸根?阴阳家急于将其引入地脉,是福是祸?我墨家此时拒绝效命,或许已不仅仅是为了秉持‘非攻’理念,更是为了……履行那更为古老和沉重的‘守望’之责。我们在阻止一场可能席卷天下的巨大灾难。”

  

密室之内,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路枕浪的话,为墨家此次的抗命行为,赋予了一层更深沉、更悲壮的色彩。这不再是简单的拒绝,而是站在了守护文明存续的高度上。

  

“我等谨遵巨子之命!”众统领齐齐躬身,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命令很快被悄无声息地执行下去。

  

  

数日后,三名年轻的墨家弟子,带着一些看似精巧却并非墨家真正核心技术的机关图纸(如改进的滑轮组、省力的夯土器械草图),离开了机关城,怀着复杂的心情前往骊山报到。他们将在那巨大而残酷的工程漩涡中,谨记使命,如履薄冰。

  

而机关城内部,齿轮悄然改变了咬合的方式。防御机关被逐一激活检验,粮仓物资被清点封存,弟子们的操练更加刻苦,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路枕浪独自一人留在密室,他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只尘封的青铜匣。匣子打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卷色泽暗沉、不知由何种材料制成的古老卷轴,以及一枚似玉非玉、似铁非铁的黑色令牌,令牌上只有一个古老的篆文——“守”。

  

他轻轻抚摸着令牌,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山岩,看到了遥远骊山下那即将开始的、疯狂而浩大的工程,看到了无数役夫在皮鞭下的哀嚎,看到了阴阳家们狂热地推演计算,也看到了那块静静躺在深宫、却已搅动天下风云的龙纹石板。

  

“龙脉已动,灾劫将起……”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忧虑,“最初的守望者们……你们的预言,难道真的要应验了吗?墨家,又能否在这滔天洪流中,守住这最后的文明之火?”

  

他的疑问,消散在密室冰冷的空气中,得不到回答。

  

唯有机关城深处,那些巨大齿轮运转时发出的低沉嗡鸣,一声声,如同沉重的心跳,预示着风暴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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