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阴阳辨星定龙穴
第四章：阴阳辨星定龙穴
穹隆殿内的密议并未持续太久。晓梦大师淡漠的警示犹在耳畔，云中君与大司命便已领了那近乎不可能完成的诏命，躬身退下。帝王的目光重新落回龙纹石板，那幽深的光泽仿佛能吞噬人的心魄。殿内一时只剩下灯火的噼啪声，以及始皇指节无意识敲击御案的沉闷回响，每一声都敲在侍立一旁的赵高与蒙毅心上。
“墨家……”嬴政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比雷霆震怒更令人窒息，“‘采寻五金之精’？路枕浪是觉得朕的帝国刀锋不利，还是他墨家机关城的城墙，厚得过朕的万里长城？”
赵高立刻躬身，声音阴柔如毒蛇吐信：“陛下明鉴。墨家向来以‘非攻’‘兼爱’藐视朝廷，其机关城自治已久，几同化外。昔日伐楚，彼等便推诿不前。今陛下欲行万世伟业，彼竟敢欺瞒圣听，其心……实不可测。”他巧妙地将旧怨与新仇编织，将墨家的行为定性为对帝国权威的赤裸挑衅。
蒙毅保持沉默，他深知此刻任何为墨家的辩解都是愚蠢的。帝国的意志如同已经张开的强弓，唯有射中目标，或是弓毁弦断，绝无收回的可能。
嬴政并未立刻发作，他的视线从龙纹石板上抬起，越过深邃的宫殿，望向窗**沉的天际，仿佛在权衡着什么。片刻，他冷声道：“墨家之事，暂不必大动干戈。蒙毅。”
“臣在。”
“加派黑冰台锐士，给朕盯死所有已知的墨家据点，特别是通往机关城的路径。朕要知道一只苍蝇飞进去又飞出来的确切消息。路枕浪……朕倒要看看，他能‘采’多久的矿。”命令冷静而残酷，如同布下天罗地网，“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先做。”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炽热而专注，回到那龙纹石板上：“赵高。”
“奴臣在。”
“传朕旨意，命阴阳家大司命、云中君，即刻准备。朕要亲登观星台，让他们现场为朕阐释这天降龙纹与星象地脉之关联！告诉他们，朕要听的是真知灼见，不是那些虚妄的祥瑞吉言！”
“谨遵陛下谕令！”赵高躬身领命，快步退下安排。
蒙毅心中凛然。皇帝这是要将压力直接给到刚刚领命的阴阳家头上，要在最接近天宇的地方，逼他们立刻拿出“成果”。观星台，那是帝国观测天象、推算历法的圣地，在此地验证龙纹奥秘，其象征意义不言而喻。
……
几乎是与此同时，咸阳城内专为阴阳家辟出的馆舍之中，气氛同样凝重。
大司命褪去了那身宽大诡异的袍服，换上一身更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但其苍白的面色和那双缠绕着诡异黑红色气息的手，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他面前摊开着数十卷古老的竹简与帛书，上面绘满了星辰运行轨迹与晦涩的秘仪图谱。
云中君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套古老斑驳的占星仪器——璇玑玉衡。他神情专注，口中喃喃自语，推演着某种复杂的算式。
“陛下催逼甚急。”大司命的声音嘶哑，打破沉默，“观星台……哼，那是要我等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这天降之物一个‘说法’。”
云中君停下动作，抚须叹道：“天意渺渺，岂是顷刻可窥？然帝命难违。此物……”他目光瞥向一旁画在素绢上的龙纹拓片，“确与上古所载‘星龙之象’有几分契合，尤其这几个古符，暗合北辰紫微之变，主帝星动荡，亦主……非凡之机。”
“紫微动荡？”大司命冷笑一声，指尖一缕黑红之气缠绕，“我看是杀伐之兆。此物阴戾之气极重，绝非温和祥瑞。若要应验，必与地脉中至阴至寒或至阳至刚之极端龙穴相关。寻常风水宝地，根本承不住它的气机。”
两人观点迥异，却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皇帝的诏令不是请求，是必须完成的任务。他们必须在极短时间内，从浩如烟海的星象堪舆学问中，找到一个能说服皇帝、至少是暂时能自圆其说的答案。
“报！”一名阴阳家弟子快步进入，低声禀报：“师尊，皇帝陛下旨意，即刻移驾观星台，请二位师长现场演算天机，阐释龙纹奥秘！”
来了！比预想的更快！
大司命与云中君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云中君迅速收起璇玑玉衡，大司命则将几卷最关键的古籍秘图纳入袖中。
“走吧，”大司命声音阴沉，“是吉是凶，总要给陛下一个交代。或许……骊山方向，值得一观。”
“骊山？”云中君一怔，“陛下陵寝所在？这……”
“帝星飘摇，龙气隐现，非寻常地脉可承。陛下早已选定骊山为万年吉壤，其地脉必有其非凡之处。或可从此入手，结合天象，言之有物。”大司命说着，已大步向外走去。
云中君略一思索，觉得虽冒险，却不失为一个切入点，连忙跟上。
……
咸阳观星台，高耸入云，由巨大的黑色条石垒砌而成，台上按周天星斗方位布置着各种庞大的青铜观测仪器，如浑天仪、仰仪、圭表等，在稀薄的星光与四周点燃的巨大火把照耀下，沉默地伸展着冰冷的金属臂膀，如同巨兽的骨骼。今夜无月，只有稀疏的星辰在云层间隙闪烁，更添几分神秘与肃穆。
嬴政身着玄色常服，外罩一件绣有金丝龙纹的斗篷，独立于高台中央，负手仰望苍穹。夜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袂，却吹不散他眼中那团炽热的火焰。赵高与一队精锐郎官远远侍立在台下阴影之中，屏息凝神。
大司命与云中君快步登台，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嬴政没有回头，声音透过夜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告诉朕，这天上的星辰，与朕所得的龙纹，究竟有何关联？朕要听真话。”
云中君上前一步，率先开口，他指向北方星空：“陛下请看，北辰紫微，帝星所在。近日以来，帝星光华虽盛，然周遭辅弼之星隐有偏移，更有异色星芒于其侧闪现，此主天降异宝，亦主帝星轨迹或有变数，非凡俗可测。”他一边说，一边迅速摆弄着带来的璇玑玉衡，进行着推演，“而龙纹之上古符，经臣初步比对，与上古‘星图秘卷’中记载的‘启明之契’极为相似，传说此契现世，乃沟通天人、开启长生秘钥之机！”
他的话语充满了激动与诱导，试图将龙纹引向祥瑞与长生的积极方向。
嬴政目光微动，显然被“长生秘钥”四字所吸引。
但大司命立刻发出了嘶哑低沉的不同声音：“陛下，云中君所言仅是其一。星象显示，帝星之变，亦主杀伐与动荡。异宝现世，必引动地脉极端之气相和。此龙纹之气，阴戾狂躁，非温厚中和之象。寻常福地洞天，根本无法承受其力，反会遭其反噬，酿成大祸！”
他上前一步，苍白的手指指向骊山方向的黑沉夜空：“然，帝国境内，并非无地可承。陛下圣明，早已选中骊山为万年吉壤。臣夜观天象，感应地气，发觉骊山地脉之势，雄奇险峻，藏阴纳阳，正是至阴与至阳之力交汇碰撞之绝险龙穴！其地脉之气，刚猛霸烈，或正可与这天外龙纹之戾气相互制衡，甚至……融为一体！”
他的话半真半假，混合了星象观测、地气感应以及敏锐的政治嗅觉——将龙穴定在皇帝早已选定的陵区，既是投其所好，也是将最大的风险与最大的机遇捆绑在一起，让皇帝难以拒绝。
嬴政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骊山方向，眼中光芒大盛。骊山，他的陵寝！他倾举国之力修建的永恒归宿！那里，难道早已注定是这一切的核心？
“你的意思是，”嬴政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骊山，便是承载这龙纹奥秘，实现朕之夙愿的最终之地？”
“臣不敢断言必成。”大司命深深躬身，话语却步步紧逼，“然星象、地脉、异宝，三者皆指向彼处。此乃天地所示，非人力所能强为或扭转。唯有借骊山龙穴之极端地气，方能真正激发龙纹之力，窥探其究竟。是福是祸，皆系于此地。然陛下洪福齐天，手握天赐之钥，必能化险为夷，成就万世不拔之基业！”
他以退为进，将巨大的风险包装成一场天命所归的豪赌。
云中君在一旁暗自心惊，佩服大司命的胆大妄为，却也赶紧补充道：“大司命所言虽险，却并非无理。骊山龙气确与帝星遥相呼应。或可先于骊山选定一处具体‘穴眼’，建造秘所，仔细探究龙纹与地脉感应之妙，循序渐进，方为万全之策。”
嬴政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幽深的星空、手中的龙纹拓片（赵高早已准备好呈上）以及远方的骊山轮廓之间来回移动。夜风更劲，吹得火把明灭不定，将他脸上的表情映照得阴晴莫测。
良久，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拓片，做出了决断。
“好！好一个天地所示！”嬴政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既然如此，那便在骊山，朕的万年吉壤之侧，开凿山腹，引动地脉，建造一座前所未有的‘地宫秘苑’！朕要集百家之力，穷天地之妙，就在这龙穴之心，解开这长生之谜！”
他看向大司命与云中君，目光灼灼：“你二人，即刻着手。大司命，你精于炼气感应，负责勘探骊山地脉，给朕找出那至阴至阳交汇的精确‘穴眼’！云中君，你精通星象算学，负责推演地宫方位布局，必要上应星辰，下合龙脉，不可有分毫差错！”
“臣等遵旨！”大司命与云中君齐声应道，心中皆是一松，又是一紧。松的是暂时过了皇帝这一关，紧的是，一个真正庞大、危险、超越想象的工程，即将因他们今夜之言而启动，其后果，无人可以预料。
“赵高！”
“奴臣在。”
“拟诏！征发天下刑徒、徭役，首批三十万，即刻赶赴骊山！诏令公输家全力协助，调集天下巧匠、物资，开山凿石，兴建地宫！所需一切，皆按最高规格，帝国府库，优先供给！”嬴政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帝国的战争机器，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梦，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
“诺！”赵高尖声应道，迅速记下。
嬴政最后看了一眼星空，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龙纹拓片，眼中燃烧着混合着野心、渴望与一丝疯狂的光芒。
“阴阳辨星，已定龙穴。”他低声自语，却又如同宣告，“接下来，便是让这龙脉，为朕所用之时！”
观星台下，浩荡的帝命已化作一道道加盖皇帝玺印的诏书，由信使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四方。巨大的帝国齿轮开始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转向一个未知而危险的方向。
而在遥远的东方，墨家机关城深处，得到消息的巨子路枕浪，望着西方咸阳的方向和手中那份关于“骊山地宫”工程规模的初步密报，面色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手中摩挲着一枚古老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古老的“守”字。
“龙穴已动……大劫将起。”他喃喃自语，“最初的守望，难道真的要应验在此处了吗？”
夜空中，一颗流星突然划过，曳出短暂而凄厉的光痕，旋即湮灭在无边的黑暗里。
（第四章完）
第四章：阴阳辨星定龙穴
穹隆殿内的密议并未持续太久。晓梦大师淡漠的警示犹在耳畔，云中君与大司命便已领了那近乎不可能完成的诏命，躬身退下。帝王的目光重新落回龙纹石板，那幽深的光泽仿佛能吞噬人的心魄。殿内一时只剩下灯火的噼啪声，以及始皇指节无意识敲击御案的沉闷回响，每一声都敲在侍立一旁的赵高与蒙毅心上。
“墨家……”嬴政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比雷霆震怒更令人窒息，“‘采寻五金之精’？路枕浪是觉得朕的帝国刀锋不利，还是他墨家机关城的城墙，厚得过朕的万里长城？”
赵高立刻躬身，声音阴柔如毒蛇吐信：“陛下明鉴。墨家向来以‘非攻’‘兼爱’藐视朝廷，其机关城自治已久，几同化外。昔日伐楚，彼等便推诿不前。今陛下欲行万世伟业，彼竟敢欺瞒圣听，其心……实不可测。”他巧妙地将旧怨与新仇编织，将墨家的行为定性为对帝国权威的赤裸挑衅。
蒙毅保持沉默，他深知此刻任何为墨家的辩解都是愚蠢的。帝国的意志如同已经张开的强弓，唯有射中目标，或是弓毁弦断，绝无收回的可能。
嬴政并未立刻发作，他的视线从龙纹石板上抬起，越过深邃的宫殿，望向窗**沉的天际，仿佛在权衡着什么。片刻，他冷声道：“墨家之事，暂不必大动干戈。蒙毅。”
“臣在。”
“加派黑冰台锐士，给朕盯死所有已知的墨家据点，特别是通往机关城的路径。朕要知道一只苍蝇飞进去又飞出来的确切消息。路枕浪……朕倒要看看，他能‘采’多久的矿。”命令冷静而残酷，如同布下天罗地网，“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先做。”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炽热而专注，回到那龙纹石板上：“赵高。”
“奴臣在。”
“传朕旨意，命阴阳家大司命、云中君，即刻准备。朕要亲登观星台，让他们现场为朕阐释这天降龙纹与星象地脉之关联！告诉他们，朕要听的是真知灼见，不是那些虚妄的祥瑞吉言！”
“谨遵陛下谕令！”赵高躬身领命，快步退下安排。
蒙毅心中凛然。皇帝这是要将压力直接给到刚刚领命的阴阳家头上，要在最接近天宇的地方，逼他们立刻拿出“成果”。观星台，那是帝国观测天象、推算历法的圣地，在此地验证龙纹奥秘，其象征意义不言而喻。
……
几乎是与此同时，咸阳城内专为阴阳家辟出的馆舍之中，气氛同样凝重。
大司命褪去了那身宽大诡异的袍服，换上一身更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但其苍白的面色和那双缠绕着诡异黑红色气息的手，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他面前摊开着数十卷古老的竹简与帛书，上面绘满了星辰运行轨迹与晦涩的秘仪图谱。
云中君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套古老斑驳的占星仪器——璇玑玉衡。他神情专注，口中喃喃自语，推演着某种复杂的算式。
“陛下催逼甚急。”大司命的声音嘶哑，打破沉默，“观星台……哼，那是要我等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这天降之物一个‘说法’。”
云中君停下动作，抚须叹道：“天意渺渺，岂是顷刻可窥？然帝命难违。此物……”他目光瞥向一旁画在素绢上的龙纹拓片，“确与上古所载‘星龙之象’有几分契合，尤其这几个古符，暗合北辰紫微之变，主帝星动荡，亦主……非凡之机。”
“紫微动荡？”大司命冷笑一声，指尖一缕黑红之气缠绕，“我看是杀伐之兆。此物阴戾之气极重，绝非温和祥瑞。若要应验，必与地脉中至阴至寒或至阳至刚之极端龙穴相关。寻常风水宝地，根本承不住它的气机。”
两人观点迥异，却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皇帝的诏令不是请求，是必须完成的任务。他们必须在极短时间内，从浩如烟海的星象堪舆学问中，找到一个能说服皇帝、至少是暂时能自圆其说的答案。
“报！”一名阴阳家弟子快步进入，低声禀报：“师尊，皇帝陛下旨意，即刻移驾观星台，请二位师长现场演算天机，阐释龙纹奥秘！”
来了！比预想的更快！
大司命与云中君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云中君迅速收起璇玑玉衡，大司命则将几卷最关键的古籍秘图纳入袖中。
“走吧，”大司命声音阴沉，“是吉是凶，总要给陛下一个交代。或许……骊山方向，值得一观。”
“骊山？”云中君一怔，“陛下陵寝所在？这……”
“帝星飘摇，龙气隐现，非寻常地脉可承。陛下早已选定骊山为万年吉壤，其地脉必有其非凡之处。或可从此入手，结合天象，言之有物。”大司命说着，已大步向外走去。
云中君略一思索，觉得虽冒险，却不失为一个切入点，连忙跟上。
……
咸阳观星台，高耸入云，由巨大的黑色条石垒砌而成，台上按周天星斗方位布置着各种庞大的青铜观测仪器，如浑天仪、仰仪、圭表等，在稀薄的星光与四周点燃的巨大火把照耀下，沉默地伸展着冰冷的金属臂膀，如同巨兽的骨骼。今夜无月，只有稀疏的星辰在云层间隙闪烁，更添几分神秘与肃穆。
嬴政身着玄色常服，外罩一件绣有金丝龙纹的斗篷，独立于高台中央，负手仰望苍穹。夜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袂，却吹不散他眼中那团炽热的火焰。赵高与一队精锐郎官远远侍立在台下阴影之中，屏息凝神。
大司命与云中君快步登台，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嬴政没有回头，声音透过夜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告诉朕，这天上的星辰，与朕所得的龙纹，究竟有何关联？朕要听真话。”
云中君上前一步，率先开口，他指向北方星空：“陛下请看，北辰紫微，帝星所在。近日以来，帝星光华虽盛，然周遭辅弼之星隐有偏移，更有异色星芒于其侧闪现，此主天降异宝，亦主帝星轨迹或有变数，非凡俗可测。”他一边说，一边迅速摆弄着带来的璇玑玉衡，进行着推演，“而龙纹之上古符，经臣初步比对，与上古‘星图秘卷’中记载的‘启明之契’极为相似，传说此契现世，乃沟通天人、开启长生秘钥之机！”
他的话语充满了激动与诱导，试图将龙纹引向祥瑞与长生的积极方向。
嬴政目光微动，显然被“长生秘钥”四字所吸引。
但大司命立刻发出了嘶哑低沉的不同声音：“陛下，云中君所言仅是其一。星象显示，帝星之变，亦主杀伐与动荡。异宝现世，必引动地脉极端之气相和。此龙纹之气，阴戾狂躁，非温厚中和之象。寻常福地洞天，根本无法承受其力，反会遭其反噬，酿成大祸！”
他上前一步，苍白的手指指向骊山方向的黑沉夜空：“然，帝国境内，并非无地可承。陛下圣明，早已选中骊山为万年吉壤。臣夜观天象，感应地气，发觉骊山地脉之势，雄奇险峻，藏阴纳阳，正是至阴与至阳之力交汇碰撞之绝险龙穴！其地脉之气，刚猛霸烈，或正可与这天外龙纹之戾气相互制衡，甚至……融为一体！”
他的话半真半假，混合了星象观测、地气感应以及敏锐的政治嗅觉——将龙穴定在皇帝早已选定的陵区，既是投其所好，也是将最大的风险与最大的机遇捆绑在一起，让皇帝难以拒绝。
嬴政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骊山方向，眼中光芒大盛。骊山，他的陵寝！他倾举国之力修建的永恒归宿！那里，难道早已注定是这一切的核心？
“你的意思是，”嬴政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骊山，便是承载这龙纹奥秘，实现朕之夙愿的最终之地？”
“臣不敢断言必成。”大司命深深躬身，话语却步步紧逼，“然星象、地脉、异宝，三者皆指向彼处。此乃天地所示，非人力所能强为或扭转。唯有借骊山龙穴之极端地气，方能真正激发龙纹之力，窥探其究竟。是福是祸，皆系于此地。然陛下洪福齐天，手握天赐之钥，必能化险为夷，成就万世不拔之基业！”
他以退为进，将巨大的风险包装成一场天命所归的豪赌。
云中君在一旁暗自心惊，佩服大司命的胆大妄为，却也赶紧补充道：“大司命所言虽险，却并非无理。骊山龙气确与帝星遥相呼应。或可先于骊山选定一处具体‘穴眼’，建造秘所，仔细探究龙纹与地脉感应之妙，循序渐进，方为万全之策。”
嬴政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幽深的星空、手中的龙纹拓片（赵高早已准备好呈上）以及远方的骊山轮廓之间来回移动。夜风更劲，吹得火把明灭不定，将他脸上的表情映照得阴晴莫测。
良久，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拓片，做出了决断。
“好！好一个天地所示！”嬴政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既然如此，那便在骊山，朕的万年吉壤之侧，开凿山腹，引动地脉，建造一座前所未有的‘地宫秘苑’！朕要集百家之力，穷天地之妙，就在这龙穴之心，解开这长生之谜！”
他看向大司命与云中君，目光灼灼：“你二人，即刻着手。大司命，你精于炼气感应，负责勘探骊山地脉，给朕找出那至阴至阳交汇的精确‘穴眼’！云中君，你精通星象算学，负责推演地宫方位布局，必要上应星辰，下合龙脉，不可有分毫差错！”
“臣等遵旨！”大司命与云中君齐声应道，心中皆是一松，又是一紧。松的是暂时过了皇帝这一关，紧的是，一个真正庞大、危险、超越想象的工程，即将因他们今夜之言而启动，其后果，无人可以预料。
“赵高！”
“奴臣在。”
“拟诏！征发天下刑徒、徭役，首批三十万，即刻赶赴骊山！诏令公输家全力协助，调集天下巧匠、物资，开山凿石，兴建地宫！所需一切，皆按最高规格，帝国府库，优先供给！”嬴政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帝国的战争机器，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梦，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
“诺！”赵高尖声应道，迅速记下。
嬴政最后看了一眼星空，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龙纹拓片，眼中燃烧着混合着野心、渴望与一丝疯狂的光芒。
“阴阳辨星，已定龙穴。”他低声自语，却又如同宣告，“接下来，便是让这龙脉，为朕所用之时！”
观星台下，浩荡的帝命已化作一道道加盖皇帝玺印的诏书，由信使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四方。巨大的帝国齿轮开始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转向一个未知而危险的方向。
而在遥远的东方，墨家机关城深处，得到消息的巨子路枕浪，望着西方咸阳的方向和手中那份关于“骊山地宫”工程规模的初步密报，面色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手中摩挲着一枚古老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古老的“守”字。
“龙穴已动……大劫将起。”他喃喃自语，“最初的守望，难道真的要应验在此处了吗？”
夜空中，一颗流星突然划过，曳出短暂而凄厉的光痕，旋即湮灭在无边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