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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墨者暗语示危机

  

第十八章:墨者暗语示危机

  

石室外那突兀而规律的叩击声,如同深夜荒冢中响起的梆子,瞬间刺破了石室内压抑的寂静。卫和梓几乎是同时绷直了身体,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被警惕取代。在这地宫深处,等级森严,规矩如铁,深夜的异常动静往往意味着不可预测的危险。

  

卫对梓做了一个绝对禁声的手势,自己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到门边。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半边脸颊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石门上,屏住呼吸,用尽在军中斥候营学到的所有技巧,捕捉着门外最细微的声响。

  

叩击声在重复了两遍“三短一长”的节奏后,便彻底消失了。门外一片死寂,连衣袂摩擦声、呼吸声都听不到,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幻觉,或者……门外站着的是一位能完全控制自身气息的高手。

  

  

是谁?净垢卫行事如同鬼魅,但他们的靠近通常会带着一股冰冷的煞气和金属甲片不可避免的轻微碰撞声。监工们则粗暴直接,会用拳头砸门,用最难听的话呵斥。同营的工匠?在这朝不保夕、人人自危的环境里,没有人会轻易在深夜招惹是非,更何况是用这种明显带有试探和联络意味的隐秘方式。

  

一个画面猛地闯入卫的脑海——白天在“玄字营”西侧那个独立的墨家库区外,因箱子磕碰裂缝而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些泛着内敛光华的神秘木料和冰冷精密的青铜机关构件,以及那些身着粗布麻衣、袖绣几何银纹、气质沉静如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看守者。尤其是那位面容古朴、眼神清澈的老者,他曾淡淡地扫过自己一眼,那目光似乎带着某种审视。

  

难道是他?

  

卫心脏猛地一跳。墨家……他们在这地宫中,显然扮演着不同于普通工匠的角色。他们此刻找上门,目的是什么?是福是祸?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将声音压到极低,对着门缝问道:“门外何人?何事?”

  

短暂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那个苍老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奇特韵律、仿佛能直接穿透石门落入耳底的声音再次响起,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刚好能让门内人听清,却又绝不会传到几步之外:“钜子门下,石叟。白日搬运,见小友目蕴精光,步履沉稳,非池中之物;观这位姑娘,指掌灵巧,神凝于物,亦非凡俗。更兼闻你等同伴,身陷‘丹噬’之苦,竟能延命至今,想必亦有异数。三位陷此绝地,莫非甘愿永为鱼肉,任人宰割否?”

  

这番话,信息量极大!不仅点明了身份(墨家钜子门下),表明白日注意到了他们(观察细致),更提到了荆的情况(消息灵通),最后一句直接点破了他们目前的困境和潜在的求生欲望。言辞恳切,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梓在一旁听得手心冒汗,墨家“兼爱非攻”的理念她略有耳闻,与这地宫追求的霸道长生似乎背道而驰。他们在此出现,本身就极为反常。

  

卫心念电转,瞬间权衡利弊。对方敢深夜冒险直接找上门,并透露如此多信息,要么是精心设计的陷阱,要么就是局势已经发展到让他们不得不冒险寻找任何可能“变数”的地步。联想到荆昏迷前遭遇的恐怖“噬奴”,联想到那玄铁大门后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联想到监工和力士们讳莫如深的恐惧……这地宫之下,显然隐藏着远超他们想象的巨大危机。或许,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是黑暗中唯一可能抓住的稻草?尽管这稻草也可能连接着更深的漩涡。

  

“石叟前辈请进。”卫不再犹豫,声音低沉而果断。他轻轻拉开那并不牢固的石制门闩,将石门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外,站着那位自称石叟的老者。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身形清癯,在昏暗甬道壁灯摇曳的光线下,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涸河床的裂痕,深深刻印着岁月的风霜。然而,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清澈、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又与这地宫的浑浊压抑格格不入。他手中空无一物,只有那枚看似普通的“墨”字木牌,被他随意地握在掌心。他身形微动,便已如同没有重量般滑入室内,动作轻灵协调,显示出极佳的身体控制力。进入后,他反手轻轻将石门掩上,隔绝了外界。

  

狭小的石室因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更加拥挤。石叟的目光迅速而仔细地扫过这简陋到极致的居所,最后落在神色紧张却努力保持镇定的梓脸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没有任何多余的礼节。

  

“时机紧迫,巡逻间隙不长,老夫直言。”石叟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压得极低,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仿佛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白日观你二人,一者目光锐利,隐有行伍磨砺出的坚韧与机警;一者手法沉稳,指掌间对金石物料自有灵犀,非庸碌工匠可比。更兼你等那位同伴,身中‘丹噬’奇毒——此毒乃地脉阴火混杂剧毒药石,又被那‘龙纹玄石’异种能量催化而成,凶戾无比,寻常人触之立毙——他却能拖延至今,体内必有抗衡或化解此毒的异禀。你三人,绝非甘愿埋骨于此等逆天而行之地的寻常役夫吧?”

  

卫心中再次震动,这石叟的眼光毒辣至极,寥寥数语,几乎将他们的底细和现状剖析得一清二楚。他沉声回应,同样言简意赅:“前辈明察。我等确是身陷囹圄,求活而已。不知前辈冒奇险而来,有何指教?又为何选中我等微末之人?”

  

石叟目光灼灼,如同暗夜中的星辰,紧紧盯着卫和梓:“选中你们,只因在这死水般的绝境中,你们是罕见的、尚存一丝生机与锐气的‘变数’。这骊山地宫,表面是为陛下求取长生,实则已成一疯狂熔炉,汇聚了世间最危险的欲望与技艺,崩溃在即!”

  

他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沉痛的警示:“阴阳家妄断龙脉,强定此穴,已扰动地气,犯下天忌!韩终等方士,更是不知死活,以金石铅汞之毒,辅以地底抽取的阴火能量,妄图炼制什么‘不死仙军’与‘长生灵药’,实乃倒行逆施,已酿成滔天大祸!你等白日所见‘噬奴’,不过是被阴火能量初步侵蚀、药力反噬的失败残次品,真正恐怖的,是那些尚在‘化生池’中,被持续灌注能量、进行‘深炼’的‘药人’!”

  

“他们……会变成什么?”梓忍不住追问,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她想起那些被运走的“赤堇流金”构件,难道就是用于此?

  

石叟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忧惧,仿佛看到了极其可怕的未来:“根据我墨家代代秘传的典籍记载,结合我等暗中观察,以及公输家那些痴迷于机关傀儡的疯子提供的、某些源自上古禁忌的炼傀邪术……那些‘药人’,最终将被炼制成一种非生非死、不饮不食、只凭本能汲取地脉阴气与‘龙纹玄石’能量维系行动,且悍不畏死、近乎不灭的怪物——‘阴兵’!或称‘赝仙’!此物一旦大量成型,挣脱束缚,不仅这地宫顷刻化为修罗鬼域,恐将循着地脉龙气溢出,祸乱天下,苍生涂炭!”

  

阴兵!赝仙!卫和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虽然无法完全想象那具体是何等恐怖景象,但“近乎不灭”、“祸乱天下”这些字眼,已足以让他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个人生死。

  

“韩终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在玩火自焚?”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如此后果,那些方士和官员难道毫无察觉?

  

  

“利欲熏心,妄念噬魂!”石叟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愤怒,“陛下长生之欲如狂涛骇浪,他们便顺水推舟,妄想以此不世之功,博取滔天权势与富贵。即便偶有察觉不妥,也早已深陷其中,无法回头,只能自欺欺人,一条路走到黑!更遑论,阴阳家欲借此窃取龙气,窥探天地本源之秘;公输家则想验证他们那套将人体、机关、能量融合的‘人傀合一’霸道邪术!这地宫,早已不是一个陵墓,而是一个汇聚了最顶尖智慧却走向最疯狂歧路的……人间地狱!”

  

石叟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卫和梓的心头,将他们此前零碎的见闻和恐惧,串联成了一幅清晰而令人绝望的恐怖图景。

  

“那……那我们能做些什么?”梓感到一阵无力,在这庞然大物般的阴谋和力量面前,他们如同蝼蚁。

  

“你们不需要,也不可能去正面抗衡。”石叟的目光重新变得冷静而务实,“你们要做的,首先是竭尽全力活下去。其次,成为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他specifically 看向梓,“姑娘,你接触‘赤堇流金’,此物非同小可。它不仅是构建核心区域那些庞大能量符阵的‘血脉’,其本身对能量波动就极其敏感。你要格外留意,当那‘龙纹玄石’能量剧烈波动,或地宫深处发生异常时,‘赤堇流金’在流动、提纯、凝固过程中的任何细微变化——比如流速突然加快或凝滞,色泽突然明暗不定,内部光屑异常活跃或沉寂,甚至无故泛起异常波纹。这些变化,可能预示着能量场的稳定正在被破坏,是关键的风险信号。”

  

他又转向卫,目光锐利:“你身强力壮,有机会接触到物资运输,能看到更多区域。你要留心所有运往核心区域,尤其是那几扇玄铁大门后的特殊材料。不仅仅是‘星纹钢’,更要留意那些来自公输家的、结构异常复杂精巧的机关构件组合,以及……任何被严密看守、形态特殊,甚至可能是活物的‘材料’!记住它们运输的路线、时间,留意沿途守卫的分布、数量以及换岗的大致规律。这些信息,看似琐碎,但在关键时刻,或许就是一线生机所在。”

  

最后,石叟从怀中取出两枚看似毫不起眼、颜色灰暗、如同河边普通鹅卵石般的小石子,分别递给卫和梓。石子入手温润,却隐隐能感觉到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流动。

  

“此物名‘同息石’,乃我墨家秘制,内嵌微型机关,以特定频率共鸣。”石叟郑重交代,“若遇生死攸关的紧急情况,或发现了足以影响大局的重大异常,用力将其捏碎,机关自毁产生的独特波动,我在一定距离内便能感知。但切记!此物只能用一次,且波动可能被阴阳家或方士中的高手察觉。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此地眼线密布,韩终、阴阳家,甚至公输家,都可能各有耳目,一旦暴露,立遭灭顶之灾!”

  

“那我们的朋友荆……”梓紧紧握住那枚“同息石”,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急切地问道,“他还有救吗?”

  

石叟眉头微蹙,沉吟片刻,才缓缓道:“他的情况,颇为奇特。身中‘丹噬’而未立即毙命,反而与韩终的虎狼之药形成了一种危险的僵持,其体内必有我等尚未知晓的隐秘。韩终留他,定是想穷究其根源,或想利用他这特殊的‘抗性’。短期内应无性命之忧,但……其处境,无异于刀尖跳舞,随时可能……沦为更可怕实验的牺牲品。你们暂且稳住自身,他的事,牵扯甚大,需等待时机,谨慎图之。”

  

就在这时,石叟耳朵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脸色骤然一凝,低喝道:“噤声!巡逻队近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已无声无息地拉开石门,如同一缕青烟,融入了通道远处更深沉的黑暗之中,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卫反应极快,立刻将石门关紧、闩死,背靠着冰冷的石门,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他紧紧攥着手中那枚看似普通的“同息石”,感受着其内里那丝微弱的、仿佛生命般的搏动。梓也靠在一旁,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还未从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和石叟离去时的紧张中缓过神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翻江倒海般的震撼,以及一丝在无边黑暗中,终于窥见了一丝真相轮廓、却又因这真相的沉重与恐怖而感到的窒息般的压力。

  

石叟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强行打开了通往地狱真相的大门。他们不再仅仅是挣扎求生的苦役,而是在不知不觉间,被抛入了几个庞然巨物在这深渊之下的凶险棋局之中,成为了棋盘上微弱却可能影响平衡的棋子。

  

几乎就在石叟身影消失后不到二十个呼吸的时间,通道的尽头,传来了清晰而富有压迫感的、金属靴底整齐踏在石面上的沉重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是地宫巡逻的净垢卫队伍。那声音冰冷、规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他们石室门外经过,又逐渐远去。

  

卫和梓屏住呼吸,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通道另一端,才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冷汗几乎浸透了内衫。

  

这一夜,注定无眠。

  

而在“丹元殿”那间充满药石怪味的偏殿内,昏迷中的荆,其身体内部的抗争,也进入了一个更为微妙而关键的阶段。那源自“噬奴”的“丹噬”奇毒,如同跗骨之蛆,阴寒歹毒,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而韩终灌下的、以“赤阳粉”为首的霸道药液,则如同燎原烈火,强行镇压毒素,却也焚烧着他的经脉元气。这两种极端的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冲突,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如同走在钢丝上的平衡。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拉锯战中,他左臂伤口最深处,那先前悄然滋生出的一丝淡青色光泽,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意志。它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如同石缝中求生的嫩芽,竟开始主动汲取那因冲突而逸散出的、极其稀薄的、来自“龙纹玄石”的奇异能量波动。每汲取一丝,这淡青色光泽便似乎凝实、壮大一分,并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的速度,修复着那些被毒素和药力双重破坏的细微经络与坏死组织,同时将一丝丝清凉的、充满生机的气息,反哺向他近乎枯竭的丹田气海。

  

这微妙至极的变化,隐藏在剧烈的痛苦与混乱的生命体征之下,并未被那些轮班记录数据的学徒察觉。然而,就在子夜时分,韩终如同幽灵般再次亲自前来查看进展时,他那只对能量异常敏感的手,在隔着空气虚按在荆的伤口上方时,枯瘦的指尖竟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浑浊的眼眸中猛地爆射出一缕精光,死死盯着荆那依旧青灰却似乎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生机的脸颊,以及伤口纱布边缘那几乎肉眼无法看见的、淡到极致的青色光晕。

  

“奇怪……这股生机……古老而纯粹,绝非药力催发,更非‘丹噬’所有……倒像是……传说中……先天木灵之气?”韩终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到荆的伤口处,用力嗅了嗅,眼中闪烁着混合着极度疑惑、难以置信以及更加强烈的、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狂热光芒,“莫非……此子祖上,并非普通巫医,而是……与某些古老存在有过牵扯?还是其身具某种早已绝迹的罕见血脉?”

  

他猛地直起身,对侍立在阴影中的弟子急促吩咐道:“明日起,停用‘赤阳粉’,换‘温玉膏’外敷。内服汤药,撤去‘狼毒花’,加入三钱的‘百年石乳’和一滴‘清心竹沥’!记录要加倍仔细,尤其是子时和午时,他体内气机任何细微变化,都要巨细无遗地报于我知!”

  

他绕着石榻踱了两步,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兴奋的弧度:“看来,老天待我韩终不薄!若能究明此子体内奥秘,或许……或许能找到一条截然不同的、驾驭甚至化解那‘龙纹玄石’暴戾能量的途径!这可比那些失败的‘药人’和‘阴兵’,有价值太多了!”

  

地宫之下,各方势力的目光,或因疯狂的野心,或因深沉的忧虑,或因这一丝突如其来的、难以掌控的变数,更加复杂地交织起来,无声地聚焦于这三个深陷漩涡中心的年轻生命。命运的绞索,正在黑暗中缓缓收紧,而那微弱的反抗之光,也已悄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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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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