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密室石门的缝隙中渗出，裹挟着一股焦灼的腥气。萧辰后退两步，左肩的烙印仍在跳动，仿佛有根烧红的针在皮肉深处来回穿刺。他抬手抹过嘴角，血早已凝固，黏在指腹上，像一层薄薄的漆。

石台断裂成两半，残碑裂口朝天，背面那道蛇形纹路在火光下泛着油亮的黑光。凰破军立于三步之外，掌心的涅槃真火缓缓收敛，眼神却并无杀意，反倒像是在等待什么。

“你走吧。”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也不冷，“这地方，不该是你来的。”

萧辰没动，长枪横在身前，黑金之气缠绕枪杆，微微震颤。

“你放我走？”他轻笑一声，“刚才那火球若再偏半寸，我这会儿怕是已经在灶上炖着了。”

凰破军没有回应，只是抬手一挥。密室四壁的符文逐一熄灭，连那面浮现预言的铜镜也黯淡下去，唯留下一行烧灼般的痕迹：“唯死方休”。

萧辰盯着那四个字，忽觉肩上的烙印灼热更甚。

他转身离去，步伐不疾，也未回头。石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仿佛方才一切皆未发生。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刚踏上密室外的台阶，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几乎将他掀退。远处地火窟方向，红光冲天，空气扭曲如水面倒影。守窟弟子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面色青灰，似被抽尽了气力。

“阵法被人动了手脚。”萧辰蹲下身，指尖轻搭一名弟子腕脉，脉息微弱得几不可察。他起身，望向地火窟入口，封印阵的光晕忽明忽暗，宛如一盏将熄的灯。

他冷笑：“原来不是想杀我，是想看我能不能活。”

左肩烙印猛地一抽，似在呼应某种召唤。他不理会，径直朝地火窟走去。越靠近，热浪越盛，衣袍紧贴后背，湿得几乎能拧出水。体内玄黄气自动流转，护住心脉，可经脉中却似塞满滚烫砂砾，每一步都磨得生疼。

“系统。”他在心中低唤。

【叮！检测到高危区域，签到失败。】

“失败？”他皱眉，“换个地方再试。”

他绕至地火窟侧方，停在一道岩浆裂缝边缘。此处热流最猛，封印阵节点也最为薄弱。他将半截弑神枪插入地缝，枪尖触到岩浆的刹那，黑金之气骤然扩散，竟在周身形成一圈微弱气旋，硬生生将翻涌的火流压下一瞬。

【叮！签到成功！获得‘枪灵认可’。】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地震颤。

枪身剧烈抖动，自枪尖起，一缕黑金之气顺着岩浆攀援而上，如活物般缠绕枪杆。萧辰识海“嗡”地一响，一道模糊影子一闪而过——那是一杆完整的长枪，通体漆黑，枪尖如雷锥，枪身刻着两个古字：萧辰。

“这名字……谁刻的？”他喃喃。

下一瞬，枪身猛然拉长，断裂处熔合，铭文浮现，雷纹缠绕枪杆，一道低沉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吾主归来。”

不是幻觉，也不是错觉。那声音仿佛自地底深处传来，又似从他骨血中生出。

萧辰握紧枪柄，掌心发烫，但这一次，不是痛，是回应。

他刚欲抬头，眼角余光忽见地火窟深处一道人影踏火而来。那人不疾不徐，每一步落下，岩浆自动分开，宛如为他让路。

凰破军。

他手中无火，也未言语，只是凝视着那杆完整的弑神枪，眼神复杂，仿佛看见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萧辰不等他开口，一枪横扫。

黑金枪气撕裂空气，撞上地火洪流，轰然炸开。岩浆倒卷，封印阵光华骤亮，一道金纹自地底蔓延而出，如锁链般缠住暴动的火脉。地火窟连震三下，随即归于沉寂，只剩岩浆缓缓流动的咕噜声。

凰破军被震退两步，衣袖炸裂，露出小臂——一道蛇形纹路，漆黑如墨，与残碑背面如出一辙。

他低头看了眼手臂，又抬眼望向萧辰，嘴唇微动，终未出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萧辰枪尖点地，呼吸微乱，“引我来，逼我觉醒，现在又沉默？”

凰破军未答，只抬手，掌心浮现出一道残缺符文，与铜镜上“唯死方休”的字迹一般无二。

“你还不明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几被岩浆声吞没，“这不是开始，是重演。”

萧辰正欲追问，忽觉枪身一颤，识海中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他不是敌人。”

“什么？”萧辰一怔，“你认识他？”

“他是守碑人。”枪灵语气平静，“也是……第一个失败的主人。”

萧辰瞳孔骤缩，尚未反应，凰破军已抬手，一道火印打入地底。地火窟再次震动，岩浆翻腾，窟底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热浪冲天。

“走！”凰破军猛然喝道，“再不走，谁都出不去！”

萧辰未动，枪仍握在手中，可他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非梦非幻，而是深埋记忆底层的某种回响。

凰破军看了他一眼，眼中竟闪过一丝……怜悯。

下一瞬，他纵身跃入裂缝，身影瞬间被火光吞噬。

萧辰立在原地，枪尖滴落一滴熔火，砸在地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四周重归寂静，唯有岩浆缓缓流淌。远处传来杂乱脚步声，应是惊醒的弟子赶来。

他低头看向枪身，那两个字依旧清晰，仿佛昨日才刻下。

“第一个失败的主人？”他低声问，“那你呢？你等了多久？”

枪未答，只是轻轻一震，似在低笑。

他抬脚向外走去，刚迈一步，忽闻地底传来一声低鸣，宛如某种古老之物正在苏醒。

他停下，回首。

裂缝边缘，一缕黑气缓缓升起，凝成一道模糊符文，与凰破军所出那道一模一样。

萧辰眯眼，抬枪指向符文。

符文静止片刻，随即缓缓消散，如风中灰烬。

他不再追问，转身离去。衣袍在热风中猎猎作响，长枪横于肩头，沉重如非凡铁。

远处，第一缕晨光攀上凰族高墙。

他脚步未停，也未回头。

身后地火窟的封印阵仍在闪烁，可他知道，那道裂缝，再也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