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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微光破坚冰

星火见闻录 告猪 5344 2025-10-30 17:32

  

老烟袋那双骤然锐利的眼睛,如同两柄淬了冰的古老匕首,剜在方又年身上,仿佛要将他从皮囊到灵魂都剖析开来。小屋内的空气凝滞了,连那火塘中地脉余温散发的微弱“暖意”都似乎被这股无形的压力冻结。

  

方又年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站在冰原上,每一个念头都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他强忍着后退的本能,脊柱挺得笔直,任由那冰冷的压迫感渗透四肢百骸。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上位者”的威压,与石猛的蛮横、黑牙的凶戾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和漫长岁月的、近乎法则般的凝视。

  

  

“贵得多……”方又年在心中咀嚼着这三个字,手心沁出冷汗,但眼神并未退缩。他赌的就是老烟袋对这“特殊之物”的兴趣,远超对他这个“蝼蚁”本身的关注。

  

良久,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老烟袋重新耷拉下眼皮,嘬了一口烟嘴,烟雾吐出,模糊了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和刚才惊鸿一瞥的锐利。

  

“地脉余温……”他嘶哑地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悠远,“是世界的血,流干了,剩下的那点粘稠渣子。炽烈时能焚山煮海,如今嘛……”他用烟斗指了指那几块暗红的炭火,“也就只能当个不顶用的暖炉。”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漠然:“你想用它点灯?小子,你可知这‘余温’本质为何?是秩序崩坏、法则哀鸣后沉淀下来的‘死意’,它不滋养生机,只趋向终结。寻常之物触之即朽,凡俗之火遇之即湮。你那‘东西’……”他浑浊的目光再次扫过方又年的胸口,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漠然,“能不能扛住,看它的造化,也看你的命。”

  

方又年心中一凛。老烟袋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却将风险赤裸裸地摊开。玩火自焚,在这里是字面意思。

  

“多谢前辈。”他躬身,不再多问。有些路,只能自己走,有些险,只能自己冒。

  

“滚吧。”老烟袋重新缩回阴影里,“下次再来,没有像样的‘问题’或者‘东西’,就别怪老子把你扔出去喂妖崽子。”

  

方又年不再多言,转身,掀开毛毡帘子,再次踏入那条恶臭的通道。与来时不同,他心中不再仅仅是求生的紧迫,更燃起了一簇必须掌控自身命运的决绝火焰。

  

回到那间破败的小屋,方又年并未立刻尝试。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先将老烟袋那些看似随意的话语反复咀嚼。“死意”、“终结”、“造化”……这些词语在他脑海中盘旋,与怀中古灯那恒定的冰凉形成诡异的对照。

  

他更加疯狂地投入到对那本兽皮册子的修炼中。饥饿和寒冷是永恒的伴侣,胃部的绞痛和四肢的麻木如同背景噪音,被他强行屏蔽在意识之外。他的全部精神,都用于捕捉、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流。控制,精准的控制,是他面对地脉“死意”时唯一的盾牌。

  

  

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移动,开始尝试让气流在更复杂的细微路径中穿行,体会那种如臂使指的流畅感。过程枯燥而痛苦,精神力的过度消耗常常让他眼前发黑,几欲呕吐。但他没有停下,每一次成功的引导,每一次对经脉结节更清晰的感知,都让他向前的决心更加坚定。

  

期间,他又去见过老烟袋一次,带去了一株在镇外雪窝子里发现的、几乎冻僵的“寒霜草”。老烟袋收下了,照例是几句看似漫不经心的点拨。

  

“意到气到,不是气随意走。是你的‘念’,先于气,决定了‘路’。”——这让他尝试用更坚定的意志去“开辟”经脉中那些滞涩之处,效果显著。

  

“黑石镇像个漏勺,什么渣滓都往里掉。最近水浑了,自己当心。”——这模糊的警告,让他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黑牙的沉寂,或许并非好事。

  

他的修为在艰难却稳步地提升,对身体的掌控力也今非昔比。动作更加敏捷,感知更加敏锐,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刺骨的寒意。那盏青铜灯,依旧沉默地贴在他胸口,仿佛一个沉睡的谜。

  

感觉准备得差不多了,方又年决定再次尝试。他没有选择在老烟袋的居所外,那里变数太大。他找到了镇子边缘一个废弃的地窖,这里相对隐蔽,而且他能模糊地感应到,脚下深处,同样有微弱的地脉余温流淌,虽然远不如老烟袋那里的“浓郁”。

  

地窖里阴冷潮湿,弥漫着腐木和土腥气。他清理出一小块地方,盘膝坐下,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他先运转体内那已壮大不少、如同溪流般的气流,在经脉中循环数周,让身体处于一种活跃而警惕的状态。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精神凝聚起来,化作一缕极其纤细却坚韧的意念,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

  

穿透冰冷潮湿的泥土,穿透坚硬的岩层……那股熟悉的、沉滞厚重、带着万物终结意味的冰冷感再次包裹了他的意念。这一次,他感受得更清晰,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寒冷,更是一种侵蚀灵魂的“死寂”,仿佛要将他的意识也一同冻结、拖入永恒的黑暗。

  

经脉中运行的气流立刻受到了强烈的压制,变得举步维艰,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牙齿紧紧咬住,几乎要渗出血来。

  

  

不能对抗,只能融入,去感受,去捕捉那一丝……不同。

  

他回想起老烟袋的话,回想起梦中那片琉璃沙海的死寂与那盏灯的微温。他不再试图用意念去“推开”那股死意,而是让其变得更加空灵,更加包容,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去体会那“死寂”中是否存在着极其微弱的“波动”。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他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中沉浮,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就在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即将被同化、冻结的极限时刻,一点极其微渺、与周围纯粹死寂截然不同的“异样”,被他那空灵状态的意念捕捉到了!

  

那并非温暖,也不是生机,而是一种……极其原始、混沌、仿佛万物归墟前最后一点不甘沉寂的“躁动”!它隐藏在死寂的最深处,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活性”!

  

就是它!

  

方又年心中爆发出无声的呐喊,求生本能与所有积累的意志在这一刻凝聚到极致!他引导着那缕空灵的意念,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轻轻“触碰”并向内“引导”那一丝混沌的躁动!

  

同时,他猛地将怀中青铜古灯掏出,双手死死握住灯身!他将体内那几乎被压制到停滞的气流,连同自己全部的不甘、挣扎、以及对“生”最炽烈的渴望,不顾一切地灌注进冰冷的灯身!

  

“嗡——!”

  

青铜灯身猛地一震!发出一声低沉却清晰的嗡鸣,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被同源的意志强行唤醒!灯身上那些斑驳古老的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黯淡却无比坚定的微光!

  

那丝被引导而来的地脉深处的混沌躁动,如同找到了归宿,瞬间没入灯盏!

  

  

“噗……”

  

一声轻响,仿佛种子终于顶开了坚硬的冻土。灯盏内那一片永恒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被点燃了!

  

一颗豆大的、颜色混沌、仿佛包含万色却又呈现灰蒙之意的火苗,颤巍巍地、却顽强地跳跃起来!

  

这火苗微弱得可怜,似乎下一刻就会熄灭,但它散发出的光芒,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瞬间驱散了地窖中浓重的黑暗和阴冷,也照亮了方又年因极度消耗而苍白如纸、却布满震惊与狂喜的脸!

  

成功了!他点燃了这盏灯!

  

就在灯焰燃起的瞬间,一股温暖、浩瀚的力量,以青铜灯为中心,如同母亲的手般轻柔地抚过他的身体!这股力量与他体内那近乎枯竭的气流瞬间水乳交融,气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行疯狂运转起来,所过之处,经脉的刺痛与撕裂感被迅速抚平,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冰雪遇阳般消融,连日的疲惫也被一扫而空!

  

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和力量感,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丹田内那原本细若游丝的气流,在灯焰光芒的照耀和那股温暖力量的滋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凝实!

  

他的修为,在水到渠成的积累与这关键契机的推动下,赫然已稳固在先天境中期!甚至触摸到了后期的门槛!

  

力量!这就是真实不虚的力量!

  

  

方又年紧紧握着青铜灯,感受着灯身传来的、与他心跳共鸣的微弱温热,感受着体内奔涌的、远比之前强大的灵力。地窖不再阴冷,仿佛变成了温暖的庇护所。那微弱的混沌灯焰,在他眼中,比世间任何光芒都要璀璨。

  

他不知道这盏灯究竟是何来历,不知道那梦境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向死而生”的真意。此刻,他只知道,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他终于亲手抓住了一根坚实的绳索,看到了一缕真正属于自己的微光。

  

这微光虽弱,却足以照亮他脚下的路,温暖他冰封的心。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地窖厚重的土层,望向外面的世界。

  

黑牙的威胁,依旧存在。

  

妖族的阴影,仍未散去。

  

这个世界的残酷,分毫未减。

  

但此刻,方又年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不再是绝望中挣扎,而是敢于主动劈开前路的勇气与力量。

  

薪火已燃,虽微茫,已破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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