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的码头总飘着股鱼腥味，混杂着海盐的咸涩，在清晨的薄雾中漫散开。凌霄站在渡口的石阶上，望着停泊在岸边的渔船，船板上晾晒的渔网还带着冰碴，显然是刚从冰封海回来的。赵风正蹲在码头边的小摊前，和摊主讨价还价，手里举着件厚实的狐裘，绒毛在晨光中泛着油光。

“这皮子是正经北极狐的，你摸摸这手感。”摊主是个络腮胡大汉，嗓门洪亮得像敲锣，“去冰封海没这玩意儿，能把人冻成冰棍！”他见赵风犹豫，又从摊子底下翻出双棉靴，“再加这双雪狼皮靴，算你便宜点，保准一路暖到寒渊。”

赵风掂了掂棉靴的重量，鞋底钉着防滑的铁掌，确实结实。“行，包起来。”他爽快地付了钱，转头冲凌霄喊，“快过来挑件，你那单衣可顶不住冰封海的风。”

凌霄正看着码头尽头的客栈，客栈的幌子上绣着个奇怪的符号，像片雪花裹着蛇尾，与兽皮地图上的标记隐隐呼应。“不了，我身上的玄铁软甲能御寒。”他转身走向客栈，“先去歇脚，顺便打听下寒渊的路况。”

苏沐雪提着藤篮跟上，篮里的水晶球在晃动中发出微光：“听说风陵渡有个‘冰老’，常年在冰封海打渔，对寒渊的地形最熟，或许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她指了指客栈的门板，“这客栈叫‘听风栈’，老板就是冰老的徒弟，咱们进去问问。”

听风栈的门槛上积着层薄雪，刚一推门，就有股暖气混着酒香扑面而来。大堂里摆着七八张方桌，大半都坐满了客人，多是些背着行囊的修士，腰间的法器在火光中闪着冷光。柜台后坐着个瞎眼老头，正用手指摩挲着一串冰珠手链，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三位打尖还是住店？”老头的声音沙哑，却带着股穿透力，明明看不见，目光却像是能落在人身上。

“住店，要三间上房。”苏沐雪将一枚银币放在柜台上，“顺便问下，您认识冰老吗？我们想去寒渊，想请他指条路。”

老头的手指顿了顿，冰珠手链发出声急促的碰撞声：“寒渊？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去的。”他摸索着拿出三把钥匙，“上房在二楼，冰老的话……你们晚上去码头的冰窖等着，他亥时会去取冰。”

凌霄接过钥匙，指尖触到老头的手，冰凉得像块寒冰。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跟着伙计上了二楼。房间临街，推开窗就能看到码头的景象，赵风正把新买的狐裘往行李里塞，嘴里还念叨着：“这地方的酒真烈，比青云宗的烧刀子带劲。”

苏沐雪走到窗边，望着街对面的药铺，药铺的幌子下站着个穿黑袍的人，帽檐压得很低，正偷偷往客栈这边看。“影盟的人也来了。”她低声道，“刚才大堂里至少有五个修士带着影盟的标记，都在盯着咱们。”

凌霄看向黑袍人，对方察觉到目光，立刻转身走进药铺。“不用管他们，”他将破邪双剑靠在墙角，“先找到冰老，拿到寒渊的路线再说。”

傍晚时分，风陵渡飘起了雪花，不大，却密得像筛子往下筛。三人裹紧了衣服，踩着薄雪往码头的冰窖走。冰窖建在码头尽头的礁石里，入口挂着厚厚的棉布帘，帘上结着层白霜，掀开时能看到里面冒出的白气。

冰窖里比外面冷了数倍，墙壁上冻着层厚厚的坚冰，冰里冻着不少海鱼，姿态栩栩如生。最里面的冰墙上，坐着个穿蓑衣的老头，正用冰锥凿着一块巨大的冰块，冰块里冻着条通体雪白的鱼，鱼眼是两颗晶莹的红宝石。

“是冰老吗？”凌霄走上前，老头转过身，脸上刻满了风霜，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两颗寒星。

“你们是去寒渊找玄冰灵髓的？”冰老放下冰锥，声音里带着冰碴的冷硬，“最近去寒渊的人不少，前几天来了批穿黑袍的，给了我一袋金币，让我指错路，被我赶跑了。”他打量着凌霄腰间的蛇鳞，“你这鳞片……是青焰蛇王的？”

凌霄点头：“前辈认识？”

“千年前见过一次，”冰老凿下一块冰，放进嘴里嚼着，“它跟着初代守灵人来过冰封海，帮我赶走了‘冰煞’。”他指了指冰块里的白鱼，“这是‘冰灵鱼’，鳞片能做御寒法器，你们要去寒渊，带几条路上用。”

赵风眼睛一亮：“这鱼能吃吗？听着就鲜美。”

冰老笑了，皱纹挤成一团：“能吃，就是肉太寒，得配着暖玉髓煮，不然能冻坏肠子。”他从怀里掏出张兽皮，“这是寒渊的详图，比你们手里的全，冰山洞穴的冰层下有暗河，能直接通到玄冰灵髓所在的地方。”

凌霄接过兽皮，上面的路线比之前的地图详细得多，暗河的位置用红线标出，还标注着几处冰煞出没的地点。“多谢前辈。”

“谢就不必了，”冰老站起身，蓑衣上的冰碴簌簌落下，“告诉你们个事，影盟的人抓了不少渔民，逼着他们带路，今晚就会动身去寒渊。他们的首领是个女的，用一把带毒的短刀，你们遇上了当心。”他扛起冰锥，“我该回去了，晚了婆娘要骂人。”

走出冰窖时，雪下得更大了，码头的灯笼在雪中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赵风把冰老给的冰灵鱼裹进狐裘里：“影盟动作倒快，咱们也得抓紧，别让他们先拿到玄冰灵髓。”

苏沐雪望着寒渊的方向，夜色中的冰山像头蛰伏的巨兽：“冰老说的冰煞是种邪物，能冻结灵力，咱们得把聚灵玉带在身上，万一被冻住了还能应急。”

三人回到听风栈时，大堂里的修士少了大半，只剩角落里一桌还在喝酒，正是白天看到的那几个带影盟标记的人。见凌霄他们进来，为首的刀疤脸瞥了眼赵风怀里的狐裘，嘴角勾起抹冷笑。

赵风正想发作，被凌霄按住了。“别惹事，”他低声道，“今晚子时出发，直接去冰山洞穴。”

回到房间，凌霄将冰老给的详图铺在桌上，与之前的地图比对。暗河的入口果然藏在一处不起眼的冰缝里，旁边标注着“需以火行灵力开启”的字样。“看来得靠我了。”他指尖点在冰缝的位置，“混元诀的火行式虽然不精，打开冰缝应该够了。”

赵风往嘴里塞着肉干：“我去准备些引火的东西，万一灵力不够，还能用火折子凑凑。”他翻出储物袋里的火绒和火石，堆在桌上像座小山。

苏沐雪则在检查丹药，把解毒的、御寒的、疗伤的分门别类放好：“影盟的短刀带毒，多半是‘蚀骨散’，我带了解药，你们每人拿几瓶。”她将药瓶分给两人，“这药得贴身放，被划伤了能及时用上。”

子时刚过，三人悄悄离开客栈，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能看清路。码头的冰窖方向传来争吵声，像是冰老和影盟的人起了冲突，夹杂着冰锥落地的脆响。

“去看看？”赵风握紧了重剑。

凌霄摇头：“冰老故意引开他们，咱们快走。”他辨认着方向，朝着冰封海的冰山群走去。

冰层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响声，偶尔能看到冰下有鱼群游过，磷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连绵的冰山，月光照在冰山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其中最高的那座山顶，有个黑洞洞的洞口，正是地图上标注的寒渊入口。

“就在那儿。”苏沐雪指着洞口，“影盟的人还没来，咱们抓紧时间。”

三人加快脚步，刚走到冰山脚下，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雪地被踩得“嘎吱”响。回头一看，刀疤脸带着五个影盟修士追了上来，每人手里都握着柄短刀，刀身泛着幽绿的光。

“跑啊，怎么不跑了？”刀疤脸冷笑，短刀在月光下划出道弧线，“玄冰灵髓是影盟的，识相的就把地图交出来，还能留你们个全尸。”

赵风的重剑“哐当”一声拄在冰上：“就凭你们？也配惦记灵髓？”他脚下一跺，冰屑飞溅，朝着影盟修士冲了过去。

凌霄和苏沐雪对视一眼，同时出手。凌霄的破邪双剑带着金光，劈向刀疤脸；苏沐雪的白玉镜则照向另外两个修士，镜光让他们动作一滞。冰山上的积雪被剑气震落，簌簌地往下掉，砸在冰层上发出密集的响声。

刀疤脸的短刀果然带毒，剑刀相碰时，几滴毒液溅在冰上，立刻腐蚀出几个小坑。凌霄不敢大意，将混元灵力灌注剑身，金光更盛，逼得刀疤脸连连后退。

赵风对付两个修士绰绰有余，重剑横扫，将一人的短刀震飞，另一人的胳膊被剑锋划开，惨叫着倒在雪地里，伤口处迅速结起黑冰。苏沐雪则用剑鞘点倒了剩下的两人，动作干净利落。

刀疤脸见势不妙，虚晃一招，转身就想跑。凌霄早有准备，破邪双剑掷出一柄，正中他的后腿，刀疤脸扑倒在雪地里，短刀脱手飞出，插进冰缝里。

“说，你们抓渔民做什么？”凌霄踩住他的后背，剑尖抵住他的脖颈。

刀疤脸挣扎着：“要杀要剐随便，想从我嘴里套话，没门！”

赵风一脚踹在他后脑勺上，刀疤脸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别跟他废话，”赵风将他捆起来，扔在雪地里，“先去拿玄冰灵髓，回来再收拾他。”

三人走到冰山洞口，洞口的冰层上刻着雪花符号，与地图上的标记一致。凌霄运转火行灵力，掌心泛起红光，按在符号上。冰层发出“咔嚓”的响声，渐渐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黑黢黢的通道，通道里传来隐约的水流声，正是冰老说的暗河。

赵风点亮火折子，火光顺着通道往下照，能看到陡峭的冰梯，梯级上结着层薄冰，滑得很。“我先走，你们跟上。”他握紧重剑，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脚在梯级上蹭出沙沙的响声。

苏沐雪跟在中间，白玉镜的光芒照亮了两侧的冰壁，冰壁上冻着些奇怪的生物残骸，像是某种巨大的鱼类，骨骼上还缠着黑色的藤蔓，与万魔窟的腐心藤有些相似。

凌霄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雪地里的刀疤脸，对方不知何时醒了，正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洞口，嘴角似乎还在动，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他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走进通道，身后的冰层“轰隆”一声合上了，将月光和怨毒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通道里的寒气越来越重，火折子的光芒都仿佛被冻住了，明明灭灭的。暗河的水流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某种低沉的嘶吼，像是冰煞在暗处窥伺。赵风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与水流声、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