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命站在祭坛中央，手指还贴在黑碑的“源”字上。那字烫得像刚从火里捞出来，可他没缩手。眉心的紫金光芒一闪即逝，耳侧那道细小的血痕还在渗血珠。

他正想再试一次触碰碑面，远处石阶上传来脚步声。

不是那种急匆匆要打架的节奏，也不是鬼鬼祟祟偷摸接近的动静。这脚步很稳，却比平时慢了半拍，像是踩在某种犹豫上。

楚无命立刻把手收回来，脸上所有认真都消失了。他歪了歪嘴，靠到石碑边上，懒洋洋地掏出空酒葫芦晃了晃。

“哎哟，谁这么不长眼，打扰爷睡觉？”他大声说。

柳寒烟走上平台，白衣罩纱被山风轻轻掀起一角。她没带剑，也没摆出对敌的姿态。额间的朱砂原本是冷红色，此刻颜色淡了些。

她看了楚无命一眼，又扫过他耳侧的伤。

“你拿到了混沌本源碎片。”她说，“七大宗门已经派出三十六路追杀令，半个时辰内就会有高手赶到。”

楚无命咧嘴一笑：“那正好，我这酒葫芦空着也是空着，拿来装人头也行。”

柳寒烟皱眉：“我不是来听你胡闹的。”

“那你来干嘛？”楚无命拍了拍屁股下的石碑，“请我喝酒？还是陪我睡一觉？上次寒渊阵太冷，我不太舒服。”

柳寒烟盯着他，嘴唇动了动。她本来想说“联手探路，共享机缘”，这话她在心里演练了三遍。可看着楚无命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话到嘴边变了味。

“你……受伤了。”她说得很轻，几乎不像她的声音。

楚无命愣了一下，随即夸张地摸了摸耳朵：“这点小伤算什么？刚才那只蝎子挺懂事，知道孝敬我点毒液，系统直接给我加了八十万摆烂值！”

他说着还举起酒葫芦摇了摇：“你要不要也去撞一下？说不定能触发隐藏任务。”

柳寒烟脸色一沉：“你永远这样？把什么都当成笑话？”

“不然呢？”楚无命耸肩，“哭着求你救我？还是跪下喊姐姐饶命？”

“我不是——”柳寒烟顿了顿，语气缓下来，“我是说，单凭你一个人，拿不住这东西。七宗不会放过你，域外势力也在盯着。你需要帮手。”

“帮手？”楚无命笑出声，“你是想跟我组队打副本吗？要不要先签个契约？写明爆出来的装备怎么分？”

柳寒烟闭了闭眼。她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这个人。每次她想靠近一点，说点真心话，他就用这种无赖的方式把她推开。

她重新睁开眼，声音恢复冰冷：“随你。等你被人围攻的时候，别指望我会出手。”

说完她转身就走。

楚无命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慢慢收了一点。

就在柳寒烟走到石阶尽头时，她忽然停下。

没有回头。

“祭坛有禁制。”她说，“三日内别再碰那块碑。否则会引动反噬，伤及神魂。”

话音落下，她身影一闪，消失在浓雾中。

楚无命站在原地，手指慢慢抚过“源”字边缘。那字又烫了一下，比刚才更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皮肤有点发黑，像是被火烧过。

“反噬？”他嘀咕，“系统你怎么不说？”

识海里一片安静。

他抬头看向柳寒烟消失的方向，眼神有一瞬的松动。

很快又被他压下去了。

“真心？”他自言自语，“爷最怕这个。比天劫还疼。”

他靠着石碑坐下，把酒葫芦塞进怀里暖着。眼皮有点沉，刚才签到耗了不少精力。

他决定补个觉。

刚闭上眼，耳边传来细微的“叮铃”声。

不是金属碰撞的那种清脆响，而是带着一丝沙哑，像是谁强行压抑住情绪发出的声音。

楚无命没睁眼。

他知道是谁来了。

红衣未至，热浪先到。空气温度迅速升高，连石碑表面的裂纹都在微微发红。

“夫君——”

一声娇呼炸在耳边。

楚无命猛地睁开眼，凤九幽已经扑到了面前，九条虚影在她身后翻腾，金铃乱响。她一把抱住他的脖子，脸颊贴上来，滚烫得像要融化。

“你没事吧？我感应到你受了伤！”她声音发抖，“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去烧了他们的山门！”

楚无命被勒得喘不过气：“先松手……你再抱紧点，我就真要去见阎王了。”

凤九幽稍稍松了力道，但还是不肯撒手。她仰头看着他，竖瞳收缩：“谁干的？告诉我名字，我让他们灰飞烟灭。”

“一只蝎子。”楚无命苦笑，“它送我毒液当礼物，我还挺感动的。”

凤九幽不信：“不可能！你的混沌体怎么会轻易受伤？一定是有人——”

“圣女姐姐刚刚来过。”楚无命打断她，“她说三日内不能碰这块碑。”

凤九幽动作一顿，金铃声戛然而止。

“柳寒烟？”她冷笑，“她倒挺关心你。”

“她说是为了保我性命。”楚无命耸肩，“我也觉得奇怪，她以前恨不得一剑劈了我。”

凤九幽盯着那块黑碑，突然伸手按在上面。

“轰！”

火焰顺着碑面蔓延，整座祭坛剧烈震动。裂纹扩大，黑色碎屑簌簌掉落。

楚无命一把将她拉开：“你干什么！她说不能碰！”

“她的话你也信？”凤九幽瞪着他，“她是七宗的人！怎么可能真心帮你？”

“可她为什么要提醒我？”楚无命反问，“她完全可以等我触发禁制，重伤之后再来抢夺。”

凤九幽咬唇：“也许……是计谋。”

“也许是。”楚无命点头，“但万一不是呢？”

凤九幽盯着他，眼中火光跳动：“你在替她说话？”

“我没替谁说话。”楚无命靠回石碑，“我只是觉得，今天她看我的眼神，不太一样。”

凤九幽猛地掐住他手腕：“哪里不一样？说清楚！”

楚无命看着她发红的眼角，叹了口气：“就像你现在这样，担心我会死。”

凤九幽一僵。

她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九条虚影缓缓收回体内。金铃不再响。

“我……我只是不想你出事。”她低声说，“三百年前你说要娶我，我没等到化形那天你就消失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不想再丢掉你。”

楚无命沉默。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他也记得那个承诺。

但他更记得，三百年前那一场大劫，正是因为动了情，才导致道基崩塌，肉身自毁。

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凤九幽的发。

“乖。”他说，“我不走。”

凤九幽鼻子一酸，差点又要哭出来。

就在这时，楚无命突然皱眉。

他胸口一阵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低头一看，衣襟下透出紫金色的光，正是混沌本源碎片的位置。

“不好。”他低声道，“系统没提示，但它自己激活了。”

凤九幽紧张起来：“要不要我帮你压制？”

“别碰！”楚无命抬手阻止，“我自己来。”

他盘膝坐下，运转《太上忘情诀》残卷。可功法刚起，胸口的光反而更亮了。

柳寒烟的话在他脑子里闪过——三日内，勿再触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摸碑的时候，已经触发了什么。

祭坛四周的裂缝中，开始渗出黑色雾气。

楚无命咬牙：“得赶紧离开这儿。”

凤九幽扶起他：“我带你走。”

两人刚要动身，黑雾突然凝成一道人影，挡在石阶前。

那人影通体漆黑，轮廓模糊，唯有一双眼睛猩红如血。

“想走？”声音沙哑，“本源已醒，你们谁都别想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