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命咬下最后一口干饼，嘴角还沾着碎屑。他盯着那扇被红袖符纸封死的房门，听见外面十六双靴子踏在楼梯上的闷响。锁灵阵的灵力压得楼板吱呀作响，木屑簌簌往下掉。

“他们真要撞进来？”红袖站在床边，团扇轻晃。

“撞啊。”楚无命拍拍手，“我这觉还没睡够，正好让他们吵醒我，系统才好算签到时间。”

话音刚落，门外一声暴喝：“破！”

银鞭抽在门上，火光一闪，屏障纹丝不动。反震之力让持鞭那人踉跄后退，差点踩到同伴脚面。

“闭气凝神！”领头者大吼，“别听那些声音！”

可已经晚了。

红袖指尖一挑，扇面轻旋。整条走廊忽然热闹起来。琵琶声从梁上传来，女子笑声贴着墙根游走，还有酒杯相碰的清脆响动。一个弟子伸手去接，掌心什么也没有，却像真拿到了杯子一样仰头喝了一口。

“谁在放音乐？”有人怒吼。

“我没有！”旁边人急忙否认，可眼睛已经发直。

“你刚才明明在笑！”另一人突然拔剑，“你是不是被妖物附身了？”

“你说谁？”被指的人也亮出兵器。

两人对峙，背后阵型开始松动。原本连成一片的灵力网出现裂痕，像是煮沸的水泡接连炸开。

楚无命靠在墙边，看得直乐：“行啊，这就打起来了？比我预想的快。”

红袖抿嘴一笑：“幻音入魂，听得见的人，心里藏什么，就会听见什么。”

果然，混乱愈演愈烈。有个弟子突然跪地磕头：“爹！我不是故意偷练禁术的！您饶了我吧！”说完一头撞向柱子，当场晕倒。

另一个瞪大眼，指着身边同门尖叫：“你怎么变成我师尊了？你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对方怒极：“胡说什么！是你中幻术了！”

一拳砸过去，正中鼻梁。

锁灵阵彻底崩解。灵力乱流从他们体内冲出，在空中炸出几道电光。屋顶瓦片被掀飞两片，月光照进走廊，映出满地狼藉。

楚无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像个样子。打架不一定要动手，看别人自己打自己最省事。”

红袖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看：“还有四个没乱，靠在楼梯口，像是要拼命。”

“哦？”楚无命来了兴趣，“剩下几个还挺硬气。”

那四人背贴楼梯，手中结印，灵核开始发烫。领头者咬破手指，在额前画出血符：“宁死也不辱命！启动血誓爆阵！”

楚无命一听，立刻皱眉：“哎别别别，死在这多脏啊。我还得睡觉呢。”

他几步上前，抬脚踹在门框下角。这一脚不重，门也没开，但屋角那只空酒坛突然震动了一下。

昨夜剩下的烈酒凭空浮起，顺着裂缝飘出门外，洒在走廊地板上。

红袖合拢团扇，低声道：“醉梦千重。”

酒液遇风即燃，化作粉红色雾气弥漫开来。雾气无味，却让人头晕目眩。

最先吸入的是那个画血符的领头者。他刚喊出“引爆”，舌头就软了，话变成“引……岳父……”接着扑通跪下，抱住一根柱子：“娘子别走！我以后再也不去青楼了！”

另两人还想挣扎，可酒雾钻进鼻腔，脑子顿时发懵。一人抽出剑指向同伴：“你……你抢我媳妇！纳命来！”另一人哭着回应：“哥！我是你亲弟弟啊！”

最后一个捂住口鼻想逃，可脚下打滑，不知踩到了谁吐的酒泡，整个人仰面摔倒，咕噜噜滚下楼梯，撞开门板摔进街心。

街上瞬间哄笑。

醉梦楼的老鸨带着姑娘们探头张望，看见满地打滚、抱柱认亲的修士，笑得前仰后合。

“这不是天剑宗的执法队吗？怎么都疯了？”

“快看那个！说要娶柱子当老婆！”

“还有那个，抱着狗叫娘子！”

楚无命推开房门，倚在门框上看了一圈，摇头：“太丢人了。回去怎么跟掌门交代？”

红袖走出来，轻轻拂去肩上一点灰尘：“主人，要我把他们的令牌收起来吗？以后还能拿来换情报。”

“不用。”楚无命摆手，“让他们留着。明天全城都会知道，十七个修士来抓我，结果十六个醉倒街头，一个滚下楼摔断腿。”

他转身回屋，躺回床上，两条腿又搭上床沿：“这觉还得补完。签到任务没结束，系统不会给奖励。”

红袖关上门，站在床尾问：“需要我守着吗？”

“守着吧。”楚无命闭眼，“不过别再放火了，把房子烧了还得赔钱。”

红袖应了一声，正要退到角落，忽然耳朵一动。

“有人来了。”她低声说。

“嗯？”楚无命睁一只眼。

“脚步很轻，但从城外方向过来，速度不急，像是散步。”

“哦。”楚无命翻了个身，“要是敲门就说我不见客。”

“可是……”红袖顿了顿，“这个人身上有冰寒之气，而且……走得很稳。”

楚无命没再说话，只是把酒葫芦往胸口一压，假装睡熟。

楼下街道恢复安静。那些醉倒的弟子还在哼哼唧唧，没人能站起来。灯笼晃着光影，照在散落一地的身份令牌上。

一道白色身影缓缓走过巷口。

女子穿着素袍，脸上罩着轻纱，手里握着一柄细长的剑。她在醉梦楼前停下，抬头看了二楼那扇窗。

窗户半开，里面黑漆漆的。

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在空中划了一道符。

符光闪现，却没有爆炸，也没有声响。它像一片雪花飘向窗户，贴在窗纸上，慢慢融化。

楚无命在床上动了动鼻子。

符纸的味道不对劲，不是攻击类，也不是追踪类，更像是一种邀请。

他睁开眼，看向红袖：“刚才那人是谁？”

红袖摇头：“我没看清脸，但她留下了一个标记——在窗上。”

楚无命坐起来，盯着那片融化的符光。他认得这种手法，只有一个人会用这么冷的笔触写符。

他笑了笑：“柳寒烟？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是想请我去喝茶？”

红袖问：“要去吗？”

“不去。”楚无命躺回去，“让她等。我这觉还没睡完，系统说了，差三分钟都不算完成任务。”

他说完闭上眼，呼吸变得平稳。

红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白衣女子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月光落在她肩上，像撒了一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