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枯叶擦过脚边，林枫站在乱石堆边缘，眉头一跳。

那声呼救又来了，断断续续，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被人捂着嘴硬挤出半句“救……”。

他没动，只是把手里那块尖石攥得更紧了些。石头边缘硌进掌心，有点疼，但比肩头那道被除名印撕裂的伤口舒服多了。

“刚才吞了果子，脑子就开始不清醒？”他低声嘀咕，“听见人喊救命，第一反应不是跑，居然是站这儿听回音？”

可脚底却已经往前挪了半步。

他记得自己倒在后山那会儿，也是这样喊过一声“救我”。没人理。连只野狗都懒得朝他多看一眼。

“要是现在我也走开，”他自言自语，“将来死了，坟头怕是连草都不长。”

话音落，人已窜出。

他贴着岩壁低身前行，每一步都踩在碎石最少的地方，耳朵竖着，眼睛扫着四周。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停一下，但没退。

越往前，空气越沉。地上有拖痕，断断续续，混着血迹，一直延伸进一片矮树林。

林枫蹲下，指尖蹭了点泥，凑到鼻尖闻了闻——血腥味里掺着一股焦糊气，像是皮肉烧过后的味道。

“妖兽抓的？可这烧味……倒像是元力炸过的痕迹。”他眯起眼，“要么是高手打斗，要么就是有人放火烤自己玩。”

不多时，前方树根下露出一角灰布。

他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是个老头，蜷在两棵歪脖树之间，右臂几乎全废，一道爪痕深可见骨，边缘还泛着黑，像是毒已入血。衣服破得像被狗啃过，脸上沾满泥灰，可眉骨高挺，哪怕闭着眼，也透着股压不住的气势。

最怪的是他胸口——那里有一圈焦痕，呈环形，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轰了一记。

林枫蹲下来，盯着看了三秒，忽然伸手探向对方鼻息。

气息微弱，但还在。

“命这么硬，还装死吓人？”他皱眉，“要真快死了，喘气不会这么稳。”

他撕下衣角，刚要包扎，手顿了顿。

“万一你睁眼就是一掌呢？”他对着昏迷的老头说，“我救你，你拍死我，这买卖太亏。”

可还是动手了。

布条一圈圈缠上去，他顺手往对方经脉里送了丝元力。刚恢复的经脉立刻抗议似的抽了一下，脑袋嗡地一晕。

“好家伙，你还真吸？”他猛地抽回手，“差点把我当药罐子炼了。”

但他没撤。

反而咬牙又试了一次，这次元力放得更慢。那股吸力果然又来了，但极其克制，像是残灯将熄，只能轻轻嘬一口油。

“行吧，算你懂规矩。”他松了口气，“那就再喂你一口。”

等第三股元力送进去，老头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眼皮颤了颤。

林枫立马后撤三步，石头握在手里，指节发白。

“醒了就别装睡。”他说，“报家门。谁派你来的？冲我，还是冲这荒山野岭的风水宝地？”

老头缓缓睁眼，目光浑浊了一瞬，随即聚焦在他脸上。

那一刹那，林枫觉得这眼神不对劲——不像是刚醒的人，倒像是盯了他很久，终于确认了什么。

“是你……”老头声音沙哑，却带着点笑，“还真是你。”

“我认识你？”林枫冷笑，“我救人都救出熟人来了？”

老头没答，只是撑着地面想坐起来，动作牵动伤口，冷汗直冒，却硬是一声没吭。

林枫看着他挣扎，忽然开口：“你要再不动，我就把你剩下的布条全扯了，看你能不能用骨头走路。”

老头一顿，笑了：“年轻人，脾气比我当年还冲。”

他终于坐直，靠在树干上，喘了几口气才说：“老夫陆擎天，游方散修，前夜遭妖兽围袭，又被几个穿黑袍的家伙追杀，拼着一条胳膊逃出来，一路爬到这儿。”

“黑袍？”林枫挑眉，“长得像庙里偷香火的，还是像半夜挖坟的？”

“都像。”陆擎天咳嗽两声，“一个戴青铜面具，出手带阴火；另一个袖口绣银线，功法路数……像是镇魔军里的。”

林枫眼神一凝。

镇魔军？那可是皇族直属的执法队伍，怎么会出现在青阳镇外的荒山里，追杀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头？

他盯着对方看了几秒，忽然问：“你体内的元力，是谁教的？”

陆擎天一怔。

“别装傻。”林枫逼近一步，“我刚才给你输元力，感觉不像普通武修。那股劲儿……干净得过分，像是皇宫里养出来的。”

老头沉默片刻，忽然咧嘴一笑：“你这小子，伤成这样还能察觉这些，不简单。”

“回答问题。”林枫没笑。

“是我师父教的。”陆擎天缓缓道，“可惜他二十年前就死了，坟头草都三丈高。”

林枫盯着他，没说话。

陆擎天也不急，只是抬手摸了摸右臂的包扎：“你救我，我不谢。这种事，欠着比还了痛快。但我得提醒你——此地不能久留。”

“为什么？”

“那群人还会回来。”他抬头，目光穿过树梢，“他们没拿到东西，不会罢休。”

林枫冷笑：“所以我是替你挡灾？”

“你可以这么想。”陆擎天居然点头，“但换个角度——你现在孤身一人，经脉未复，荒野里妖兽横行，随便来只二阶狼妖都能扒了你。而我虽然受伤，好歹知道哪条路安全，哪个山洞能避风。”

他顿了顿：“你要不信我，大可以继续在这儿晃荡，等下一波妖兽或者黑袍人来找你聊天。”

林枫眯起眼。

良久，他把手里石头往地上一扔。

“带路。”他说，“但你要是敢耍花样，我不介意把你这条好胳膊也打断。”

陆擎天笑了，撑着树干慢慢起身：“放心，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树林。

夜风渐紧，吹得枯草哗哗作响。林枫走在后面，眼睛始终盯着前面那道蹒跚的背影。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陆擎天忽然停下。

“到了。”他指着前方一块被藤蔓遮住的岩壁，“后面有个洞，不大，但够躲。”

林枫上前拨开藤蔓，里面果然有个一人高的洞口，深处漆黑，但没有腐臭味，反而有些干燥。

“你怎么知道这儿？”他问。

“二十年前路过，睡过一晚。”陆擎天靠着石壁喘气，“那时候我还年轻，一口气能打十个你。”

“现在呢？”

“现在嘛……”老头咧嘴，“打不过你，但忽悠你还是绰绰有余。”

林枫看了他一眼，没反驳。

他正要迈步进洞，忽然察觉脚下泥土有些异样——湿滑，还带着轻微震动。

他低头。

地面裂开一道细缝，一缕幽蓝光芒从缝隙中渗出，像是某种植物在地下发光。

他心头一跳。

这不是他之前埋月魄灵果的地方吗？

可那片草丛，离这儿至少有三百步远。

他猛地回头看向陆擎天。

老头正望着洞内，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右手悄悄按在腰间某处，像是护着什么东西。

林枫的手慢慢移向身边石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