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滚开的瞬间，短刀已经横在背后。金属相撞，火光炸了一下，他借着反震力往斜后方翻出去三步，落地时脚跟踩碎了一片枯叶。

树上那人没追，站在原地，手里的剑尖垂地。

林枫靠着石头，呼吸压得极低。刚才那一击快是快，但力道收着，不像要杀人，倒像是试探。他眼角扫过四周，左边灌木有轻微晃动，右边那堆尸体旁的落叶也偏了一角。不止一个。

他左手悄悄摸到腰后，抽出第二把短刀。刀柄上有几道刻痕，是他自己划的，每一道都代表一次险些送命的经历。

风从林子深处吹过来，带着血腥和腐土的味道。他的耳朵动了动，听见三个人的脚步声，呈扇形包抄上来。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个铜盘，盘面泛着微弱青光，正对着他藏身的方向缓缓转动。

寻灵罗盘。

这玩意儿能感应元力残留，他刚突破时那一丝波动，估计就是被它抓到了。

林枫屏住呼吸，舌尖抵住上颚，心跳一点点慢下来。陆擎天教的断息术不是白学的，练到极致连脉搏都能藏住。他贴着岩石边缘，一点一点往侧后挪，避开罗盘正对的轴线。

前方人影逼近，是个穿黑皮甲的壮汉，胸前绣着林家执法队的银纹。他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地上的泥土，又凑近闻了闻。

“凝血境初期的气息。”他低声说，“刚突破不久，还没稳住。”

旁边另一人接话：“那就更该快点动手。这种新生元力最不稳定，容易暴露位置。”

拿罗盘的那个没说话，只是把铜盘转了个角度，青光扫过林枫刚才靠过的石头。

林枫已经不在那儿了。

他在三棵树外的一截断枝上蹲着，像只夜猫子，连呼吸都卡在喉咙里。他盯着那个拿罗盘的人，忽然发现对方手腕内侧有一道疤——月牙形的，三年前族比那天，他亲眼看见这人用铁链把他拖出演武场。

林猛。

林家执法队副统领，专门负责清理“不听话”的庶子。

林枫的手指收紧，刀刃差点割破掌心。但他没动。现在跳出去，等于往六把刀口上撞。

下面的人继续搜。

林猛走到那块巨石边，捡起半片破碎的布条，是林枫之前擦刀时留下的。他冷笑一声：“看来真是咱们那位‘废公子’回来了。经脉断了三年，还能爬起来，倒是有点本事。”

另一人问：“头儿，族令说的是生擒还是斩杀？”

“都行。”林猛把布条塞进怀里，“生擒赏十瓶聚元丹，斩首直接给一部开元境功法。谁拿到算谁的。”

话音刚落，林枫的眼神变了。

赏格？拿他当猎物标价？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断骨，那上面刻着“林天浩”三个字。当初一杯茶毁他经脉，现在一群狗来围剿他，倒是热闹。

可他没怒吼，也没冲下去拼命。

反而笑了。

笑得肩膀都在抖。

三年前他们踩着他脑袋说“废物不配活着”，现在却派六个人带罗盘来抓他，还开出了天价赏格——这不是怕是什么？

他轻轻活动了下手腕，两把短刀交叉别在背后。刀是他唯一的伙伴，从来不说话，但从不背叛。

林猛带队继续推进，五个人散开成半圆，慢慢压缩搜索范围。拿罗盘那人走在中间，铜盘上的光越来越亮。

林枫悄无声息地滑下树，贴着地面移动，像蛇一样钻进一堆腐叶底下。他把身体蜷成一团，连眼睛都闭上了，只靠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人从他头顶走过，靴子踩在他藏身的腐叶堆边缘，发出轻微的塌陷声。林枫没动，连睫毛都没眨。

那人停下，低头看了看。

林枫的右手已经摸到了左腿绑刀的位置。

就在这时，林猛突然喊了一声：“停！”

所有人立刻站定。

“少了一个。”

众人一愣，四下张望。

原本六个人，现在只有五个。

林猛脸色一沉：“老七呢？刚才还在我右边。”

没人回答。

林枫在腐叶下睁开眼。

他知道是谁不见了。

就在几分钟前，那个拿着罗盘的人靠近巨石时，离他藏身处太近了。他抓住机会，猛地扑出，一手捂嘴，一手刀抵喉咙，把人拖进了阴影里。

他问得很简单：“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找我？”

那人挣扎，嘴里含着毒囊，咬破的瞬间整个人抽搐倒地，嘴角流出黑血。

林枫松手，把尸体推到树根后面，顺手拿走了罗盘。

现在这东西在他手里，青光微微闪着，照出周围五个人的位置。

林猛显然察觉不对，下令合围：“他就在这一片！别分散，结阵推进！”

五人迅速靠拢，形成三角阵型，兵器全部出鞘。林猛站在中央，目光如鹰，扫视每一处可能藏人的角落。

林枫趴在腐叶堆里，听着他们的脚步节奏。三个人走得很稳，另外两个稍快，步伐有些乱。他记住了那个脚步轻浮的，应该是队伍里最年轻的。

他缓缓抽出背后的双刀，刀锋贴着地面，一点一点往外移。

林猛忽然抬头，看向一棵古树。

“我知道你在上面。”

林枫不在树上。

他在树后。

他已经绕到了包围圈的边缘。

林猛举起手中长枪，指向空中：“林枫！你已经被围死了！族中下了死令，见到你就地拿下！你现在出来，还能留个全尸！”

林枫没回应。

他盯着那具刻着“林天浩”名字的断骨，手指慢慢收紧。

三年前那一杯茶，三年后的这一场围猎。

他们以为他是猎物。

但他们忘了，猎人也会变成猎物。

风停了。

鸟也不叫了。

林猛带着人一步步逼近那棵古树，枪尖挑开树枝，仔细查看。

林枫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蹲在一具尸体后面，双眼盯着最近的那个年轻追兵。那人握枪的手有点抖，额头上冒汗，明显没经历过真杀戮。

林枫慢慢抬起右手，两把短刀交叉于胸前。

就在这时，那年轻人忽然转身，朝他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枫不动。

年轻人皱眉，往前走了两步。

林枫的刀锋微微扬起。

年轻人再走一步，靴子踩在一根枯枝上。

咔。

声音不大，但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林枫的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