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肉的鲜香似乎还萦绕在齿间，带来了久违的满足，也带来了更深的不安。杨宪忠很清楚，一次成功的捕鱼或许是运气，但若想将此变为稳定的生计，则需要更周密的计划，以及应对随之而来的风险。

他变得更加谨慎。每次去冰河，都会选择不同的地点，并且绝不久留，捕到一两尾便迅速撤离。收获的鱼，大部分都进了他和丫丫的肚子，用于改善体质，今天，他留下最小的一尾。

傍晚时，交完柴火后，他没有立刻回柴房，而是绕到了厨房后身，那弥漫着油烟和食物气息的区域。他知道，这个时辰，负责厨房杂役的胖厨娘李嫂，通常会坐在后门口的小凳上歇口气，剔着牙，打量着过往的奴仆。

杨宪忠揣着怀里用破布包好、尚且冰凉的小鱼，脸上挂起了他练习过无数次的、带着三分讨好七分朴拙的笑容，凑了过去。

“李婶子，歇着呢？”他声音不高，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李嫂眼皮都没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答。她在这王家厨房几十年，见过的奴隶比河里的鱼还多，早就练就了一双势利眼。

杨宪忠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蹲在一旁，像是随口闲聊：“今儿个运气好，在河滩冰缝里捡到条冻僵的小鱼，想着婶子平日里辛苦，拿来给您添碗鱼汤。”

说着，他将那破布包悄悄递了过去。

李嫂剔牙的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那布包，缝隙里露出的一抹鱼尾银白，让她眼神动了动。她没接，只是拖长了音调：“哟，杨小子，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懂得孝敬了？”

“瞧您说的，”杨宪忠笑容不变，语气诚恳，“平日里多亏婶子照应，我和丫丫才能混口饭吃。一点心意，不值什么，就是……就是以后拾柴挑水，万一回来晚了些，还望婶子能在管事面前，多美言两句。”

他的话点到即止，既表明了进贡的意图，又给出了一个微不足道、对方举手之劳的请求。

李嫂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掂量这小鱼和那“美言两句”的价值。半晌，她肥厚的手掌飞快地一抹，将布包纳入袖中，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语气却缓和了一丝：“行了，知道了。天冷，赶紧滚回去吧。”

“哎，谢谢婶子！”杨宪忠适时地露出他感激的神色，躬了躬身，快步离开。

转身的刹那，他脸上的笑容收敛，眼神恢复平静。这第一步，算是走出去了。用微不足道的鱼，换取厨房这条线上最底层的一丝便利和可能的通风报信，是眼下必要的投资。

他刚走出不远，拐过墙角，却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

抬头一看，正是王癞子！他显然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脸上带着阴冷的、洞悉一切的笑容，目光像毒针一样刺在杨宪忠脸上。

“行啊，杨小子，”王癞子压低了声音，语气森然，“都学会走李胖子的门路了？看来那妖蛇没白养，都能给你抓鱼了？”

杨宪忠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露出惶恐：“王爷您说笑了，就是捡的……碰巧……”

“碰巧？”王癞子逼近一步，气息喷在他脸上，“老子不管你碰巧不碰巧！孝敬李胖子一条，孝敬老子也得翻倍！明天这个时候，两条鱼，送到我屋里。少一条，或者敢说出去……”他阴狠地笑了笑，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柴房的方向，“老子就让你那宝贝妹妹，去冰河里好好‘捡捡’鱼！”

说完，他用力撞开杨宪忠的肩膀，扬长而去。

杨宪忠站在原地，风雪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怀揣御兽之能的微弱喜悦，瞬间被这更直接、更恶毒的胁迫冲散。

他握紧了拳，袖中的小白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不安地游动了一下。

刚解决温饱，新的麻烦，已如附骨之疽，悄然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