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很快悄然降临。

这日，皇帝批阅奏折至深夜，精神不济，偶染风寒，咳嗽了几声。张公公立刻吩咐下去，召太医前来请平安脉，并让御药房煎制驱寒安神的汤药。

负责递送汤药的差事，落在了李诚身上。这活儿需要从御药房将煎好的药罐提到御书房外，再由内殿的大太监接手送入。看似简单，却也是个能在御药房短暂停留、接触太医的机会。

李诚提着食盒，低头快步走在宫道上。御药房灯火通明，药香浓郁。当值的是一位姓胡的太医，正在核对药方。李诚安静地在一旁等候，目光却快速扫过药柜、案几上的零星文书。

【胡太医：太医院老资格，医术扎实，但有点胆小怕事。】

【御药房可是个信息交汇点，哪个主子用什么药，都能看出点门道。】

【快看桌上那本摊开的医案！好像是关于……外伤止血的？】

李诚心中一动，借着调整食盒摆放的角度，状似无意地瞥向那本摊开的医案。上面记录着某种金疮药的改良配方和疗效验证，字迹潦草，像是工作笔记。其中一行小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于西北军中试用，反馈创口愈合速，然伴有轻微热毒之症，需佐以黄连等清凉之药中和……”

西北军中试用！

李诚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似乎只是一条普通的医药记录，但却将“太医院”和“西北军务”隐隐联系了起来。

这时，胡太医核对完毕，将温好的药罐放入李诚的食盒，嘱咐道：“小心端着，莫要洒了。”

“是，胡太医。”李诚恭敬应声，接过食盒。就在他转身欲走时，胡太医似乎随口问了一句：“小公公看着面生，是新调到御前当差的？”

李诚停下脚步，垂首答话：“回太医话，奴才小诚子，刚来不久。”

“哦……”胡太医捋了捋胡须，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看似闲聊般低声道：“御前是好去处，却也是是非之地。有些东西，看见了当没看见，听见了当没听见，方能长久啊。”

这话听起来像是前辈对后辈的寻常告诫，但结合那神秘的纸条，李诚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他不敢多言，只是愈发恭敬：“谢太医提点，奴才谨记。”

提着药盒退出御药房，李诚的心绪更加纷乱。胡太医的话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他是否知道些什么？御药房、西北军务、玉龟事件……这些碎片之间，似乎有着若隐若现的联系。

他将汤药顺利送达，并未再见圣颜，由张公公接手送入内殿。当差结束，回到住处，李诚躺在硬板铺上，辗转反侧。

纸条的警告，胡太医的暗示，医案上的记录……还有曹公公那洞悉一切的笑容。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棋局边缘，能感受到风雷涌动，却看不清执子之人是谁，目的何在。

“西北……”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这是他的根，是他的痛，也是所有谜团似乎都在指向的方向。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窗外忽然传来三声极有节奏的、轻轻的叩击声。

笃，笃笃。

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李诚瞬间睡意全无，浑身汗毛倒竖！谁？！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心脏狂跳。

过了一会儿，叩击声再次响起，依旧是同样的节奏：笃，笃笃。

这一次，伴随着叩击声，一个极低极哑、明显经过伪装的声音，隔着窗纸传入：

“想知道玉龟的真相吗？明日申时三刻，废苑枯井旁。”

话音落下，窗外再无声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李诚猛地坐起身，冷汗涔涔而下。

邀请？还是陷阱？

废苑枯井……那是宫中公认的偏僻死地之一。

去，还是不去？

......

申时三刻，日头偏西，宫墙内光影斑驳，正是人迹渐稀之时。

李诚的心跳从午后开始就没平复过。去，还是不去？这个问题煎熬了他一整夜加大半天。

最终，对真相的渴望，以及“知己知彼”的生存本能，压倒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他不能永远被动地等待谜底砸来，必须主动获取信息，哪怕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做了能做的所有准备：提前半个时辰，借口熟悉宫内路径，远远地绕路勘察了废苑周围的环境，记下了几条可能的退路。他将一枚小小的、边缘磨得锋利的铜钱藏在袖袋里，聊作防身。剩下的，就只能依靠随机应变，和那或许能预警危险的弹幕了。

废苑位于皇宫最偏僻的西北角，曾是前朝某个失宠妃子的居所，早已荒废多年。断壁残垣间荒草萋萋，乌鸦啼鸣，透着一股阴森死气。那口传说中的枯井，就在院子中央。

李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寒意，踏入了废苑的门槛。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一步步走向那口被荒草半掩的枯井，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视野里的弹幕也似乎感受到了紧张气氛，滚动得快了些：

【恐怖片开场既视感！】

【主播快跑！这地方一看就是杀人抛尸的好去处！】

【有没有可能是曹公公？】

【赌五毛是那个胡太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除了风声和乌鸦叫，别无动静。就在李诚怀疑自己是否被耍了，或者对方已经察觉他的提前侦察而改变计划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一堵破败的影壁后转了出来。

来人同样穿着太监服饰，身材中等，面容普通，是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但他的一双眼睛，却锐利得惊人，此刻正毫无感情地盯着李诚。

【陌生人！没见过！】

【眼神好吓人，是高手！】

【感觉手上沾过血……】

李诚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袖中的手捏住了那枚铜钱。他强迫自己镇定，开口问道：“是阁下约我前来？”

那太监不答，反而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声音沙哑低沉，和昨夜一样：“你倒是有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