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龟的真相是什么？”李诚不想多费唇舌，直接切入主题。

太监咧开嘴，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冷笑：“真相？真相就是，你差点成了别人的替死鬼。”

李诚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那玉龟，早就被人用阴柔的内力震出了暗伤，放在多宝格上，就是个等着何时掉下来摔碎的玩意儿。”太监盯着他，“那日，无论谁碰掉它，都会成为损毁御物的罪人。只是凑巧，被那个老翰林撞上了。”

李诚背后冒出寒气：“是谁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谁？”太监嗤笑一声，“咱家也不知道。或许是想陷害某个常去御书房的大臣？或许只是想制造点事端，试探圣心？宫里头的阴私，谁说得清呢。”

这个答案，既在情理之中，又让李诚感到一阵无力。敌在暗处，目的不明。

“那纸条，‘非止一端’，又是什么意思？”李诚追问。

太监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意思是，那玉龟除了是件武器，还是个……信号。”

“信号？”

“没错。”太监压低声音，“那玉龟的材质，来自西域。而震裂它的内力路数，据咱家所知，与当年西北军中某个被清算的将领……有几分渊源。”

西北！又是西北！

李诚的呼吸几乎停滞！这不仅仅是一件宫廷阴谋，竟然还牵扯到了西北旧事！和他的身世，难道真有联系？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李诚死死盯着对方，“你又是谁的人？”

那太监却不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咱家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不想你稀里糊涂就死了。你小子，有点意思，或许……能在这潭浑水里，搅动出点别的动静。”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警告：“不过，知道得多，死得也快。今天的话，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冰冷。

说完，他不再给李诚提问的机会，身形一晃，便敏捷地退入残垣之后，几个起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废苑中，只剩下李诚一人，站在枯井旁，心中翻江倒海。

信息量巨大，却更加扑朔迷离。

玉龟是人为设置的陷阱，目标可能本是某位大臣。

玉龟材质和破坏手法，隐隐指向西北旧案。

这个神秘太监背后，似乎另有其人，可能在利用他，也可能……在有限度地保护他？

这一切，是否与曹公公有关？和淑妃娘家有关？还是涉及更深的朝堂斗争？

他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冰山的一角，而水下隐藏的庞然大物，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他心神激荡，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枯井的井沿。那里，似乎有一小片布料挂在粗糙的石头上，颜色……是宫中低等太监常用的灰蓝色，但布料质地，似乎比他穿的还要粗糙些。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将那片布料扯了下来。布料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强行撕扯下来的。上面，似乎还沾染着一点已经干涸发黑的……污渍。

李诚将布料凑近鼻尖，一股极淡的、混合着泥土和某种特殊草药的味道，钻入他的鼻腔。

这味道……他猛地想起，昨日去御药房时，似乎在某个角落闻到过类似的气味！那是处理某些特殊药材时才会留下的味道！

这个神秘太监，和御药房有关？！

他不是普通太监！他可能伪装了身份！

李诚捏着这片小小的布料，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一根极其细微、却可能至关重要的线头。

而这根线头，会把他引向何方？

从废苑那片死地回到相对“安全”的住所，李诚感觉自己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通体发寒。他紧紧攥着那片灰蓝色的粗布，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枯井石头的冰冷和那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信息过于惊人，他需要时间消化，更需要绝对的谨慎来应对。

那个神秘太监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说有人不想自己稀里糊涂死了，这个“有人”是谁？是敌是友？其目的究竟是保护，还是为了更好地利用？

而最关键的是，布料上的药味，以及其粗糙的质地，都指向了御药房。御药房里，藏着玉龟事件的部分答案，甚至可能关联着西北的谜团。

他不能贸然行动。御药房不同于废苑，那里是正常当差之地，人多眼杂，任何刻意的打听或探查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他必须等待一个合情合理、不引人注目的机会。

机会来得比想象中快，也带着一丝诡异。

次日午后，皇帝小憩后精神不济，照例召太医请平安脉。今日来的却不是胡太医，而是一位更年轻的王太医。请脉过后，王太医开了方子，照例需要御前的人跟着去御药房取药、监煎。

这差事，不知怎的，又落在了李诚头上。张公公吩咐时，眼神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李诚心中警铃微作，但面上依旧恭顺应下。

【又来？这么巧？】

【张公公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感觉像是被无形的手推着往御药房走……】

提着食盒再次踏入御药房，李诚的心境与昨日截然不同。他看似低眉顺眼，实则全身的感官都调动了起来，尤其是嗅觉，努力分辨着空气中混杂的药味，试图找到与那片布料上相似的气息。

御药房的药童照方抓药，一切如常。李诚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各个角落。他看到几个低等杂役太监正在搬运药材，清洗器皿。他们的服饰，确实是灰蓝色的，质地普通。

忽然，他的目光被墙角一个正在用力刷洗一个大药碾子的老太监吸引。那老太监背影佝偻，动作缓慢，穿的也是灰蓝色太监服，但袖口和下摆处磨损得厉害，颜色洗得发白，质地看起来比李诚身上这件还要粗糙一些。

更重要的是，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泥土和特殊草药的味道隐隐传来——与那片布料上的气味极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