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端阳惊变 真心初显
日子一天天过去,杭城的天儿热得能煎蛋,空气里全是艾草味儿,闻着跟进了中药铺似的。
玄玳的算命摊生意半死不活,但他和小青的“偶遇”却越来越密。有时在断桥(并没雪),有时在苏堤(早入夏了),更多时候是在闹哄哄的街市或某个快倒闭的茶摊。俩人日常斗嘴互损,抬杠拆台,成了固定娱乐项目。
玄玳嘴上还是没个把门的,但心里那点小九九却跟野草似的疯长。他发现自己开始惦记那抹青色,听见她笑就觉得得劲,看她皱眉就想逗她乐呵。
可快到端午了,一种没由来的焦躁感在他心里瞎窜。满街挂的都是菖蒲艾叶,酒坊里的雄黄酒味儿冲鼻子,小孩们嗷嗷唱着避邪的歌谣……这些都让他心慌得一匹。
“系统,端午这副本对蛇妖是不是有DEBUFF(负面效果)?”他忍不住在心里问。
【天地阳气拉满,阴秽退散,对妖邪确有压制。雄黄之类,特攻蛇虫。】系统难得给了句人话。
玄玳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了小青。那个笑起来没心没肺,偶尔又会露出点脆弱和孤单的蛇妖。
“她……应该懂吧?会苟起来吧?”他自言自语,又忍不住担心。以小青那爱看热闹、不服就干的脾气,万一……
端午前一天,他在城隍庙外堵到了正举着串糖葫芦啃得欢实的小青。
“喂!青丫头!”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跟平时一样欠。
小青斜他一眼:“干嘛?假道士,又想蹭我糖葫芦?”
玄玳凑近点,压低声音,脸上还挂着嬉皮笑脸:“明天端午,城里跟下饺子似的,但太阳贼毒,雄黄味儿能熏一跟头,你……你这小身板,别瞎溜达,找个凉快地儿猫着,比如……雷峰塔底下?听说那儿自带空调。”他试图用玩笑掩盖关心。
小青啃糖葫芦的动作停了一下,眼神飘忽,随即哼道:“要你管!本姑娘爱去哪去哪!区区雄黄……”她嘴硬,眼神却下意识躲开街上叫卖雄黄酒的小贩。
玄玳心里更没底了。他琢磨了一下,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画得跟抽象派似的黄符,硬塞进小青手里:“喏!祖传的‘超级无敌避暑防虫符’!贴身藏好,明天别瞎跑,算我求你,成不?你要是中暑了,我可没钱给你买藿香正气水!”
那符纸上的朱砂丑得惊天地泣鬼神,半点灵力波动都没有。
小青看着手里那丑出天际的符,又看看玄玳那故作轻松却藏不住关心的眼神,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她嘴上嫌弃:“丑哭了!谁要你这破烂!”手指却悄悄收紧,把符攥在了手心里,脸颊有点发烫。
“走了!”她转过身,脚步有点慌地溜了,连糖葫芦都忘拿了。
玄玳看着她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心里的不安一点没少。
端午当天,天还没亮透,城里已经吵得跟开了锅一样,西湖那边龙舟比赛的鼓声咚咚响。
玄玳在自己那四处漏风的小破道观里坐立难安。他强迫自己打坐,脑子里却全是小青会不会偷偷跑去看划龙舟,会不会不小心撞上雄黄酒……
“靠!”他猛地蹦起来,实在坐不住了,“就当去蹭个粽子!”
他冲出小道观,朝着西湖边最闹腾的地方狂奔。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空气里混着粽叶和雄黄酒的味儿。
玄玳挤在人群里,踮着脚东张西望,找那抹熟悉的青色。
没有。
他稍微松了口气,又有点不得劲。也许她真听话,躲起来了?
就在他准备撤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一条小巷里传来几声惊恐的尖叫和男人的骂声!
“妖怪!”“是蛇妖!快拿雄黄酒泼她!”“别让她跑了!”
玄玳心脏猛地一抽,一股不祥的预感冲上天灵盖!他疯了一样扒开人群,冲向那条小巷!
巷子深处,只见几个拎着棍棒、浑身酒气的壮汉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墙角的身影!地上全是摔碎的酒坛子和刺鼻的雄黄酒!而那身影——正是小青!
她脸白得像纸,身子微微发抖,额头上全是冷汗,好像连站起来的劲儿都没了。她的眼睛偶尔闪过一丝不受控制的竖瞳妖光,明显是被浓烈的雄黄气激发了妖性,又赶上节气压制,虚得不行。
一个壮汉狞笑着,举起手里的棍子:“打死这害人精!”
“住手!”玄玳眼睛都红了,想都没想就冲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死死挡在小青前面!
那棍子结结实实砸他后背上,疼得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
“哪来的破道士?滚蛋!别碍事!”壮汉骂道。
玄玳咬紧后槽牙,忍住疼,努力站直,脸上挤出他那招牌的、但有点变形的痞笑:“几位大哥,误会,纯属误会!这是贫道师妹,从小有怪病,怕刺激性味儿,一受刺激就眼神跑偏,真不是妖怪!贫道这就带她走,不劳各位动手!”
“放屁!我们亲眼看见她眼睛变样了!”
“那是阳光太刺眼!”玄玳胡搅蛮缠,一边说一边偷偷从袖子里摸出仅有的几个铜板,丢过去,“一点小意思,请哥几个喝碗酒!行个方便,行个方便!”
铜钱叮当落地,壮汉们愣了一下。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玄玳猛地弯腰,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虚弱的小青背到背上,转身就往巷子另一头跌跌撞撞地跑!
“站住!”“别跑!”
壮汉们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追。
玄玳背着小青,只觉得她身子冰凉,还在微微打颤。他心急如焚,脚下发软,却不敢停。后背火辣辣地疼,喘气跟拉风箱似的。
“假……假道士……”小青趴在他背上,气若游丝,“放我下来……你自己跑……”
“闭嘴!”玄玳气喘吁吁地低吼,“妈的……沉死了……平时……少吃点……省下钱……好给你报健身班……”都这德行了,他还不忘嘴欠。
他专挑没人的小巷子钻,七拐八绕,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总算勉强甩掉了追兵。一头撞开自己那破道观的木门,把小青小心放在那张唯一的、吱呀乱响的破床上。
他累得几乎散架,靠着门板大口喘气,汗如雨下。
回头看看小青,她蜷在床上,脸还是煞白,眼神发直,显然还在跟雄黄的DEBUFF和节气压制较劲。
玄玳顾不上自己后背的伤,打来清水,弄湿汗巾,笨手笨脚地帮她擦额头的冷汗和沾了雄黄酒的袖子。
“让你……别瞎跑……不听……”他一边擦,一边忍不住叨叨,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抖和后怕,“逞什么能……差点……差点就……”
小青虚弱地睁开眼,看着他忙忙活活、一脸着急又假装凶巴巴的样子,看着他额头比自己还多的汗,看着他后背道袍上隐隐渗出的血印子,她那双总是灵动的眼睛里,慢慢蒙上一层水汽。
她忽然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正在擦伤口的手背。
玄玳动作一停。
“谢谢你……”小青的声音很轻,带着从没有过的软和依赖,“玄玳……”
玄玳的心像是被啥玩意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麻。他别扭地转过头,嘟囔道:“谢啥谢……医药费……记得结一下……现金还是扫码……”
然而,他那红得滴血的耳朵尖,却把他卖得干干净净。
窗外,端午节的喧闹好像远去了。破破烂烂的小道观里,只剩俩人有点急的呼吸声,和一种偷偷冒头、再也摁不住的暧昧情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