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寒窑微火 鞭痕刻情
扫马粪的破活可算熬到天黑。
监工的狄人士兵像赶牲口一样把他们轰回牢房,哐当扔下两块硬得能当凶器、还带着馊味的杂粮饼,这就是一天的工钱。
荆平扶着阿月,小心避开她背上的伤,挪回那个冰窖角落。他把两块饼都塞阿月手里:“你吃,你受伤了,得…得补充能量。”他本来想整点维生素蛋白质的专业词,但一想这年头太医估计都只会跳大神,算了。
阿月倔得很,掰开一块,把大的那块递回来:“殿下不吃,奴婢也不吃。”眼神干净却贼拉坚定,没得商量。
荆平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和起皮的嘴,知道拧不过,只好接过那能崩牙的饼,狠狠啃了一口,嚼得腮帮子酸爽,跟啃木头渣没区别。
“靠,这玩意儿比我当年在工地上啃的冷馒头还离谱…”他含含糊糊地吐槽。
阿月小口啃着自己那块,听着他奇怪的抱怨,眼里有点懵,又觉得这样的殿下,比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顺眼多了。
夜里,风雪直接升级为狂暴模式。寒风从窗户栅栏玩命往里灌,牢房直接变冷藏库。
阿月开始发烧,身上烫得能煎蛋,却冷得直哆嗦,背上的伤又冷又汗沤着,疼得她忍不住哼唧,声音小得让人心疼。
荆平急得原地打转,把自己那床薄如纸、硬如板的破被子全裹阿月身上,自己就穿个单衣冻成狗。
他试着砸门喊人,换来的是狱卒更凶的骂娘和“再吵弄死你”的威胁。
【系统!系统爹!爷!她发烧了!要嘎了!给颗退烧药吧!阿莫西林!布洛芬!我拿我花呗额度换!】他在心里嘶吼,快绝望了。
系统继续装死,冷漠得像块石头。
“淦!”荆平低骂一句,看着阿月疼得缩成一团,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把他淹了。
他猛地想起以前刷短视频看过的荒野求生小技巧,虽然觉得不靠谱,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把自个儿那点可怜的稻草全铺阿月边上,然后心一横,把自己那件也是唯一一件稍微厚点的麻布外套脱了,用冻僵的手费老大劲撕成布条,走到牢房角落里那个结冰的、平时当马桶用的破桶边——他白天就注意到这地方因为“常用”,反而没别处那么冰得吓人。
他忍着恶心,把布条浸了冰水(主要是冰碴),拧个半干,快步回来,小心翼翼敷在阿月烫手的脑门上。
物理降温,土味版!
凉布条一贴上,阿月舒服地叹口气,无意识地把脑袋往凉快地方蹭。
荆平不敢停,一遍遍换着很快变温的布条,同时用剩下的布条蘸着点化开的冰水,轻轻擦她干裂的嘴和脖子。
这活又枯燥又冻手,极其耗蓝。他的手冻成胡萝卜,快没知觉了,牙冷得咔咔响。他一次次拖着冻麻的腿往返于“马桶”和草垫之间,每挪一步都跟要散架似的。
但看着阿月呼吸好像顺了点,他又觉得值了。
“殿下…”阿月烧迷糊了,小声哼哼,“冷…好冷…”
荆平看着那床屁用没有的破被,一咬牙,自己也挤了过去,隔著被子紧紧抱住她,试图用自己同样冰凉的体温给她蹭点暖意。
俩人像雪地里快冻僵的猫,抱在一块儿,徒劳地对抗着无边的冷。
“特么的…想我黄小平…好歹985硕士…混过地产圈…熬夜画图肝预算眼睛都快瞎了…”他冻得脑子瓦特了,开始胡言乱语给自己打鸡血,或者说,是靠哔哔赖赖抵抗寒冷,“现在倒好…连杯热水都搞不到…居然沦落到…靠体温撩妹…还是在这种鬼地方…这剧本…也太古早虐恋了…”
阿月好像听见他嘟囔,迷迷糊糊问:“殿下…您说啥…985…是啥?”
“啊…985啊…”荆平冻得舌头捋不直,“就是…特别牛的地方…毕业了…就能…就能赚大钱…买大别野,地暖全天开着,屋里穿短袖…”他像陷入回忆,声音断断续续:“还能买无穷无尽的炭…把这破牢房烧成桑拿房…给你用金碗喝皮蛋瘦肉粥…”
他满嘴跑火车,一半是胡诌,一半是心里最真实的念想——想暖和,想吃饱,想让怀里这替他挡鞭子的姑娘过上好日子。
阿月好像听懂了“暖和”和“粥”,在他怀里轻轻点头,气若游丝:“嗯…暖和…粥…殿下…一起…”
荆平抱紧了她,下巴蹭着她有点枯黄的头发,眼睛望着窗外那片被风雪糊住的、绝望的夜空,心里把满天神佛和那坑爹系统骂了一万遍。
他想,要是系统现在真能变出退烧药,别说阳寿,让他立刻去跟狄人士兵真人solo都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他这土办法起了点用,也许是阿月年轻身体扛造,她体温好像下去一点,呼吸也匀了点,沉沉睡过去。那拧着的眉头也松了点,好像在梦里暂时逃开了这破现实。
荆平却不敢睡,怕自己一闭眼,俩人都得冻成冰雕。
他保持着抱抱的姿势,努力瞪大眼,听着窗外鬼哭狼嚎的风声,感觉着怀里女孩微弱但确实还在跳的心跳。
他脑子乱飘,一会儿想起前世办公室的空调,一会儿想起咕嘟冒泡的火锅,一会儿又不得不拉回现实,面对这刺骨的冷和阿月依旧发烫的额头。
这一刻,什么无限金钱,都变得贼遥远和不真实。
只有这冰凉身体传来的那点微弱暖气,和那份沉甸甸的、用鞭子和苦难刻下的情分,是真的。
“阿月…”他贼轻贼轻地叫了一声,怕吵醒她,也怕碰碎了这点脆弱的暖乎气,“我们会活下去的…对吧?我发誓,有机会一定让你过上暖和日子,天天喝上热乎粥…”
回答他的,只有朔方城那没完没了的、哭丧似的风雪声。
长夜漫漫,寒窑里这点微弱的小火苗,看着随时都会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