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间拉向光明这边……凭借玄凤留下的力量，人类支撑到援军赶来。也许不该用支撑，因为爪牙没有进攻，它们在边境之外徘徊……

几天之后，火焰力量慢慢消失。属于秋的凉意重新掌控了大地，但有些东西并未随之消散，反而锤炼的更加强大。

那便是勇气，——用血与火凝练的顽强意志，被火焰点燃了，熊熊燃烧，绽放光明；如果你觉得身畔太过黑暗，那就成为光吧……像孤独的礁石上，无惧惊涛骇浪的灯塔，指引着家的方向……

我们被无数弱小的光芒照亮，最后也成为光。当所有人的信念聚合在一起时，那是一股无法匹敌的力量，甚至不该用力量去形容它，它的存在，已经超乎了力量本身。

所以黑暗如同伏在草丛里的猛兽，静静地等待烈火退去，那时，也许会有什么孱弱的露出来。

一支军队从南方赶来，沿着沙漠与泥土的界限，在杂草和荒凉的边缘艰难地行走着。一些暗徒注意到这支来自怀安的队伍，它们悄悄退去，等候时机。

……

“首领，来自怀安的人类军团已经接近碧楼了。”

“嗯，放他们过去。”

“是！”

首领看向地图，除了被红线圈住的碧楼，还有一条曲线直指怀安。修长的手指顺着红线向前划，在标注着怀安的红圈停下。

他点了点红圈，沉思一会儿，叫来在木屋外等候的一个男人，——和人类极其相似的信徒。

“怀安那边，布置得如何了？”

“一切就绪。”

“传令下去，明日进攻怀安！”

“是！”

“把血尸叫来！”

男人离去，一具涂满鲜血的苍白尸体晃悠着走进来。看着它这幅模样，首领皱皱眉，摆手道：“把它脱了！”

血尸委屈的看看他，低声道：“好吧。”

惨白的胳膊伸向头顶，它猛地用力一扯，这张沾满鲜血的皮囊分成两半……一个体型魁梧的男人钻出来，随手扯掉站在胳膊上的碎肉块。

“一会儿收拾干净，太恶心了！”

“嗯……”

看着壮汉委屈的低着头，他摇摇头不再多说，正色道：“埋伏好了？”

壮汉道：“嗯，就等着怀安的消息了！”

首领道：“明天，小幽进攻怀安，你做好准备！”

……

对一切茫然无知的怀安军团刚刚抵达碧楼，年轻的将军打量着秋霜，笑道：“许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秋霜道：“多亏了荒野之神的帮助，否则支撑不到你们到来。”

疲惫的将士们陆续进城，在准备好的空营房里放下装备，奔波了数日，终于能好好休息一番……

周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秋霜闲聊着，听到朔风援军还未赶来，点点头表示理解。修整城池、扫除黑暗需要不少时间，更何况朔风将士大多有伤在身……

傍晚，秋霜陪周骏在附近查看了地形，对险要处做了简单讲解。三三两两的战士从远处归来，他们手上提着暗徒的头颅，眼中闪烁着比落日更耀眼的光。

回到碧楼，周骏说出心中疑惑，他询问为什么两三个人就能战胜危险的暗徒……秋霜讲了讲之前的境况，其实暗徒的实力无有多少变化，最主要的是战士们心境的变化，——狭路相逢勇者胜。

大殿里灯火通明，周骏跟长老打了声招呼，继续指着地图说道：“我计划对暗徒实施一次突袭，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秋霜观察着地图，道：“你掌握了群落的位置？”

周骏指着一块高岗，说道：“前几日派人探出了它们的巢穴……”

秋霜正视着他，沉声道：“确定是巢穴？”

……

深夜，无有几颗星星。弯月出来得很晚，凄冷的风肆虐着，本就不多的树叶被狂风吹得光秃秃了，灰色的树干瑟缩着，准备迎接冬日到来。

荒漠的冬天来得很早，正如春天来得很迟。植物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早早地开花结果，趁着温暖还未离去，埋下了生命的种子。

整个寒冬，它们缩在地下，任凭寒冷侵蚀。薄薄的壳裹着稚嫩却坚韧的实，等候着风雪降临，冰雪消融。

荒漠之所以成为荒漠，不是雨水的匮乏，而是它本身的选择。太过厌恶生命，拒绝接纳活物，使得土地慢慢荒凉，最终被沙漠同化。

今夜，秋霜难以入眠。不知何处来的思绪扰乱了梦境，恍惚里看到一只猎犬自由奔跑……一只水鸭惊惶的飞起，在弓弦响起时应声落地。

她迷迷糊糊的看着那只死去的水鸭，看着它一点点的失去羽毛，失去血肉，苍白的骨架慢慢被利齿嚼碎……坚硬骨头的碰撞声在心底回荡，难以言喻的痛楚撕裂了灵魂。她仓皇的坐起，披上衣衫，看着窗外的月。

——那轮月，照亮了憔悴的容颜。

与此同时，一个人也难以安睡。暗徒的首领，遥遥望着那轮月。和故乡一样的月，阴晴圆缺，悲欢离合。

有时候，几乎迷失了本心。唯有夜深人静，望着相似的事物，那些被遗忘的才能慢慢地，一寸一寸的捡起。

……

“冲！”

嘶吼声震动了苍茫大地，那轮月似也不愿见这人间惨剧，——和昨晚一样的月，截然不同的两个结局。

一种在静谧里迎接黎明，一种在血火里迎接死亡。

黎明呵！一天中最伟大最可敬的时光，人的官能在这里醒来，新的一天由此而来……我们目睹了无数黎明，却从未有那么一个，能纯粹的令人潸然泪下……它掺杂了太多嘈杂的声音，听到了太多的混乱的事物，反倒遗失了最珍贵的本质……

有多少人思考过，我们见到的无需珍惜的黎明，会是一些人再也无法企及的幻梦呵！在那时，摒除了所听的、所感的一切事物，全心全意的迎接黎明……在最纯粹的时刻倒下，迎接永恒的归宿。

死亡，只是短短的一瞬。它行色匆匆，叫人看不清模样。我们畏之如虎，闻之色变。但我们终将归于死亡。

亦如夏花之凋，秋叶之落。

……

怀安飞来的鹰隼落在长老书桌上，他慢悠悠的打开信，下一刻，脸色骤变！

“暗徒群落进攻怀安，守备损失惨重，速援！”

潦草的字迹昭示着书写者的焦急，周骏接过纸条，身子剧烈得晃了晃。秋霜和长老对视一眼，互相看得见眼中的惊愕。

“抱歉，我得立刻回去……”

告别了秋霜和长老，他披上盔甲，跃上马。正在忙碌的属下们看到将军这般模样，心知定是有紧急情况。

没有太多言语，怀远的将士们在城前集合，等候着主将的命令！

“兄弟们，怀安受到暗徒群落进攻，我们必须尽快回援！”

“是！”

他回头看了眼城楼上伫立的秋霜，转身朝南方驰骋而去！

在他身后，一千名骑兵紧紧相随……

“老王，我率骑兵和法师先去支援，剩下的战士们就交给你了！”

“嗯！”

周骏看着那张坚毅的脸庞，想安慰些什么，却无法说出口……他重重地拍拍对方的肩膀，转身奔驰而去……

快马加鞭，终于在傍晚来到怀安城下……看着城墙上熟悉的旌旗，他松了口气，脸色和缓许多。

许多士兵在打扫战场，血液混着泥土被太阳晒得发黑了，他们收集着一件件遗物，准备送还给牺牲者的家人……

交还牺牲战友的遗物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任务……如果家里有多个孩子，家属固然悲痛，却不至于失去生活的希望……

知晓独子死去的父母，他们往往不再流泪……连希望也被剥夺……泪水已经无法缓解心中的绝望。

周骏送过几次，每次都仿佛被一柄钝刀硬生生的切割着灵魂……痛楚无法表达，却深深地铭刻在骨子里。

“暗徒呢？它们退走了？”

他的心紧绷着，找到长老，从对方口中得知暗徒猛攻不下，于清晨退走，才松了一口气。

……

王副将看着前方，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你们几个去看看，小心些！”

吩咐了几名机灵的探子摸过去，刚转过一片沙丘，几声短促的惨叫传来！

“准备战斗！”

“呃！”

一支羽箭破空袭来，刺穿了他的胸膛……王副将喷出一口血，在众人惊恐的眼神里摔下马……

暗徒们从沙丘的背面涌过来，看到这般状况，另一名副将大喝道：“不要乱！迎敌！”

经历了最初的混乱，战士们逐渐稳住阵势……就在局势慢慢僵持时，又有一支暗徒从南方赶来！

“兄弟们！随我断后！其他人撤回碧楼！”

那名副将带领着三百名战士迎着南方那支暗徒冲去……其余人红了眼，忽视了命令，跟着冲上去！

“服从命令，撤退！”

副将连声大喝，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冲向敌阵……

一名又一名勇士倒下，暗徒们也付出惨重代价……三百勇士，杀死了七百多名暗徒，这是极其惊人的战绩，也是极其惨烈的战绩！

三百勇士慷慨赴死，无一生还。

损失了相当多的兵力后，人们且战且退，终于来到了碧楼……碧楼的将士们冲上去，暗徒没有纠缠，周旋一阵归入荒漠深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