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铁还沉浸在先前的豪迈中,他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大势天下归,也知道为什么自己使出来的劈刀式总是貌合神离。
此时见那饕餮终于随风散去,豪迈之气更甚,忍不住喝出声来:“孽畜,敢来我族搅事,当年的痛都忘了吗?”
那散去的虚影自然不会回应他,倒是林老搭话道:“姑爷,先把裤子穿上再豪迈。”
一件女式上衣被丢进楚铁怀中,他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
此时除林老正含笑看着楚铁外,杜若和宁仙儿皆是满脸通红的把脸扭至别处,至于那瘫倒的周清和和宁天行,哪还有心思关心这些。
楚铁被人老成精的林老一句破功,满腔激情全都变成了脸上的红霞,先前多豪迈,现在就有多尴尬。只能手忙脚乱用不知是谁丢过来的外套遮住身体,头深深埋进胸前,恨不得自己刨个地缝出来。
就在此时,林老突然一口鲜血喷出,苍老的脸瞬间变得蜡黄,若不是杜若一直搀着,恐怕就要摔倒在地。
“小姐,姑爷,老身怕是不行了,你们过来,我有几句话交代你们。”林老虚弱的招呼着楚铁二人。
杜若平时大大咧咧,可真到了分别的时候,却慌得六神无主,眼泪登时便大颗大颗滴落。
“小姐,老身活了一把年纪,亲眼见过三任家主去世,才知道这世间哪有什么权力荣耀,什么都抵不上自己过的快乐。”
原来,林老担心自己去后杜若难以在周宁两家的围堵下生存,叮嘱她放下一切先离开,日后若是还放不下,等自己强大了再回来争夺不迟。
从林老口中,楚铁第一次对修士的世界有了认识。
所谓修士,其实就是厉害一点的人类,虽被凡人称为仙,可是距离真正的仙人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武人是有极限的,武技到了一定程度便难以在提升,所以睿智的先贤们便试着从自身的角度解决问题。
武人之上有下三境和上三境。虽然都是修士,却也天差地别。
下三境是纳气、炼神、结丹三境,其上的上三境林老也不甚知晓,只知道到了那个境界的人大多淡泊名利,一心问道,世人不可见。
作为武人突破的第一、二个境界,纳气和炼神尤为重要,前者决定了以后成就的厚度,后者则决定了高度,故而有“纳气看一生,炼神定来生”之称。
林老天赋异禀,足以傲视多数同龄人,可也只是到老到老才看到了炼神的门槛,至于突破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也即便如此,才震慑宁家近百年,让同样修为的宁天行终身不敢踏进杜家半步,只能在林老鞭长莫及之处使些龌龊手段。
林老口中宁家那位修行的公子根本不值一提,倒是周家那位同在青化峰修行的后人虽然资质不佳,但是生性坚韧又不迂腐,是个需要小心的对手。
叮嘱完了杜若,林老又对楚铁说道:“姑爷,你是有大气运的人。可大气运带来的便是大因果,老身愚昧,看不清姑爷你以后的路,只能隐约看见姑爷你步履沉重,身侧只有数人跟随,前面却有无数人阻拦。”
按林老所说,楚铁将来要面对的只怕不是虽千万人吾往矣那么简单,他需要做的只怕是负重前行,重是如山般的重,前是万劫不复的前。
“姑爷,老身活了一辈子,临了临了才知道什么英雄傲视,小人独笑,都只是空欢喜一场罢了,以后不妨大胆一点,薄凉一点,普渡众生不是你的责任。”
“姑爷,你身体里有一桩大秘密,如果想要知道的话,就不要再往南了,时机一到自然有人会告诉你。”
说完这些,林老像是解了巨大的心结,长呼一口气后便气若游丝,苍老的眼中泛出阵阵死气。
“林老,你不要走,不要走啊,我还要让你看着杜家振兴,我还没让你抱小少爷啊。”杜若哭的撕心裂肺,双手紧紧抓住林老手臂,生怕一松手就再见不到这位老者。
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的林老眼中泪光闪动,含糊不清的说道:“有……有姑爷我……我就放心了。小……小姐……把我……葬在杜府……等……等你回来……”
太阳终究是落下了山,纵有阳光从山的两侧不畏辛劳的钻出来,却也挡不住黑夜的侵蚀,只是做无用的挣扎罢了。
林老到底还是去了,楚铁和杜若依她所言在后院掘了一个深坑,把林老葬了进去。
当墓碑竖起的一刻,无数鸟儿衔着花草种子飞来,在后院下了一场生命之雨,想来明年春天的杜府会到处充满生机和花香吧。
鸟群消失以后,原地之留下了一直青翼红喙的奇异鸟儿,正低头站在碑上,好似凭吊一般。
杜若轻轻上前把鸟儿捧在手里,慢声细语安慰一番,又取来谷物吃食用手捧着喂了,这才挂着泪痕离去。
一场混战,杜周宁三家皆损失惨重,只是比起杜家来,另外两家尚有余力自保,可怜杜若得远走他乡暂避祸患。
宁仙儿失魂落魄的坐在杜家大堂,耳边传来各位族老气急败坏的争执声。
宁家家主宁仁义身死,老祖宁天行一战过后只知道发愣,本该有大机会接手宁家产业的大公子重伤昏迷,整个宁家群龙无首,不少野心家便趁机跳了出来。
相比起来,倒是最为年轻且是女子的宁仙儿最为冷静,刚从死亡线出来的她心境已经全然不同,只是父亲身死,自己喜欢的人又和杜家那个假小子不清不楚,才让她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良久之后,宁仙儿终于是被吵得烦了,抬手一剑砍在吵得最凶那个老人身上,淡然道:“都别吵了,我父亲死了还有我。”
短暂的沉寂后,马上便有人表达了不满情绪。
“哼,宁仙儿,你个小丫头不回房绣花,还想干吗?我看就是大哥把你宠的太过了。”
宁仙儿一言不发,滴血的宝剑瞬间出现在说话之人的颈间,一双好看的杏眼直勾勾盯着那人,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我敢杀你,你敢动我吗?”
是啊,几个族老争来争去,却没有哪个人敢动宁仙儿一根汗毛。
哪怕宁仁义身死,哪怕大公子就算醒来也只是个废人,哪怕宁家人全死光,也没有人敢动宁仙儿,只因为那位远在青化峰的二公子昨日传来讯息,已经突破纳气,不日便将回家探亲。
见众人无言,已经初步立威的宁仙儿回到宽大椅子里,宣布了几条命令。
“派人盯紧周家,派人严守城门,按做高规格为宁仁义立衣冠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