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从没见过这炼狱般的场景，也许被少年的雷霆一击震慑，几个华服少年竟一时间呆立在场中没了动静。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抬公子回去请薛神医救人？”倒是白衣的宁小姐最为冷静，一边指挥几个少年救人，一边拔出宝剑看着那少年道：“我不管你什么人，伤了周公子总要有个说法。若他死了，你，乃至你全家，都要给他陪葬。”
听到此处，本就懊恼的楚铁再也忍不住，便快步行至场中站在了少年身前，冲那女子说道：“你这么不讲理，小心嫁不出去。”
其实楚铁本是无心之语。
在雪山上时婶子老会用这个打趣他，久而久之就让楚铁觉得这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可他哪里知道这是长辈对晚辈的揶揄，平辈说起来却是莫大的羞辱。
哈哈
人群中不时响起道道低沉的笑声，能听得出主人在刻意压制，也能听得出这句话的威力。
白衣宁小姐脸上登时红了一大片，啐一声道：“哪来的野小子，嘴这么贱。”
剑光闪过，宁小姐便和楚铁战在一处。
二人一交手，楚铁便感受到了女子的不凡。剑光所及之处，宛如水波荡漾无孔不入，哪怕就是李大他们五人围攻时，楚铁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当下也就不敢再托大，反手摘下铁剑专心对敌。
却说那少年，宁小姐的威名他是知道的，所以在宁小姐拔出宝剑的瞬间便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只是担心自己死后妹妹没人照顾，这才犹豫了片刻。
甚至他已经想好了对策——先假意示弱，然后乘其不备一击斩杀。虽然办法老套了点，但这是他此时唯一的选择，却没想到柳暗花明来得这么及时。
少年嘴角微动，似想对楚铁说点什么，却看他衣着不像本地人，遂在心中道一声“抱歉”，便搀起妹妹趁人不注意遁走。
“哥，我们不和那人说一声？宁小姐可不好惹。”
“以后找机会吧，如果他能活下去，以后哥会报答他的。”
“哥，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坏人。”
“小舞，我们首先要活下去，才能谈好坏。”
……
楚铁当然没发现这一切，或许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说什么吧。总之此时的他正在宁小姐剑下疲于奔命狼狈不堪。
其实何止是他吃惊，那宁小姐也是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自己这套剑法虽然比不上青化峰高人，却也是家族传了数代的宝贝，讲究的就是个绵密。
且不说平日里和下人喂招，就连自己和亲叔叔偶尔切磋时，他也是仗着熟悉剑法才招架得住，可这个野小子虽然拿出了兵器，可却一招未出仅靠身法就让自己沾不到半点，真是天大的怪事。
二人各怀心思的打了十几个回合，宁小姐一撤身脱离了战斗，带着满脸寒霜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梁城闹事？”
可她没想到自己大义凛然的话，却只换来了楚铁一个白眼。
“开玩笑，闹事的是你们吧。”楚铁如是想着，便懒得再搭理这蛮横的女子转身离开。
宁小姐见楚铁如此有恃无恐，也不敢独自在此地久留，瞪着杏眼道一声：“咱们走着瞧。”便扭头追同伴去了。
围观人群散去，此地再一次响起叫卖声，熙攘声……繁华很快掩盖了狼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还是发生了点什么。
最起码那些瘫坐在路边污泥里的人眼中有了些什么，或许不再麻木的他们现在才能真正称为人吧，或许还会有下一个周公子、王公子、李公子……可他们到底是不一样了些吧。
躲开了那个厉害的女子，楚铁便继续向路人询问起张六子、盛会……
“小哥留步……”
楚铁听到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看你，居然是先前掉落破碗的老者。
见那老者一步一晃走得艰难，楚铁便向前几步搀住老者的臂膀。
老者下意识的缩了缩胳膊，生怕自己一身污秽脏了楚铁的衣衫，却见对方搀地用力，脸上满是善意，也就不再挣扎，说道：“我看小哥不是本地人吧。”
“是的大叔，我从……北边来的……”楚铁憨憨地笑着，又想起张林的嘱咐，便只说了方位。
按照老者所说，宁小姐周公子都是本地了不得的大家族。
周家世代经营着城中赌场和高利贷，手下眷养着一大批亡命打手做那追讨赌债之事，最近又准备进军客店领域。而宁家则是本地最大的鸡头，手下几十间青楼和酒馆，亦有数百龟公打手。
看着和先前判若两人的老者，楚铁心中无比满足，虽然不是自己救了老者，但总归是做了该做的事。
楚铁耐心地听老者说完，表示自己一定会多加小心。
可老者不乐意了。
“哎呀小哥，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出城去吧，趁那周家还没腾出手，有多远跑多远呀。”见楚铁摇头，老者急得在原地转起圈来。
倒不是楚铁不信邪，实在是自己来梁成是带着任务来的，便和老者说明原委。
“小哥你还是先走吧，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等你强大了再回来，我想托你办事的人一定会理解的。”
老者依旧苦口婆心劝着楚铁，却依旧只看到了坚定的眼神。
“罢了罢了，想来也是，如果你是那种放下别人的嘱托先走的人，刚才怕就不会出手了吧。”
言罢，老者掏出一块兽皮递给楚铁，说这是家中世代传下来的东西，自己反正时日无多，索性送给楚铁，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楚铁本不想接，可实在拗不过老人。
至于张六子的音讯，老人也知道几分，便带着楚铁来到一处。
芙蓉街，一条神奇的街。
宽不足两丈的街道生生划出了两个世界。
街东边是酒香肉香女儿香，可西边却是一副人间炼狱的模样——低矮破旧的房屋像是小孩子涂鸦般杂乱无章，本就窄小的街道布满了污秽泥泞。即便如此，泥水里依旧躺着一个个瘦骨嶙峋双目无神的人，不时哀嚎着。
几条野狗在芙蓉街东边边吃得满嘴流油，西边的人却快饿死也不敢跨过那道无形的界限，仿佛那边有什么比死亡更加恐惧的东西。
看到这一幕，楚铁顿时火起。
还没等他爆发，便有几声呵斥从苦寒的这头响起，紧随其后的便是惨叫、哀嚎……
楚铁紧走几步转过街角，正看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把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按在地上，拳头无情的一次次砸下。
老妇人一边哀嚎，一边把孩子护在身下，渗出鲜血的嘴里不住得哀求：“求求你们别打了，我家张林也在给你们家主当差，看在都是同僚的面子上各位大爷就高抬贵手吧。”
且不说老妇人口中说出张林的名字，单单这些人的禽兽行径就不是楚铁可以忍的，正欲动手，一直跟在身旁的老者拉住了楚铁的衣襟道：“周家的人，小哥别冲动，等他们走了咱们在过去。”
“他们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