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躲在一个山洞内避雨，陆长安发现山洞内堆积了许多木柴，便取来一些点燃篝火。

“你先把衣服烘干。”

陆长安说完，便独自跑出去，站在雨中。

裴竹本不需要用火烘干身上的衣衫，但看到站在雨中的陆长安，心中仍不免感动。

此时身上从里到外湿了个透，她一件件褪下，开始烘烤。

猛然间，她听到一声窸窣的轻响，身为先天玉璞境的修士，她的感知力相当惊人，探查到洞口有人探出一个脑袋，她却并不回头，依旧自顾自地烘烤衣衫。

她将烘干的衣裳一件件穿回身上，篝火的余温令她倍感舒适，相比用灵气烘干，可真是舒服的多了。

她穿戴整齐，嘴角微扬，这才准备跟那个偷偷看自己换衣服的小贼算账。

还未走到洞口，就听陆长安一声惊呼。

裴竹也是一惊，赶紧冲到了洞口。

却见洞口处躺着一个姑娘，此时双眸紧闭，不知是生是死。

陆长安赶紧将她抱进了洞内，又取出一颗回血丹给她服下。

见这姑娘依旧双眸紧闭，陆长安看了裴竹一眼，“你没发现她昏倒在洞口吗？”

裴竹道：“我以为有人偷看我换衣服，所以还故意多烘了一会儿。”

陆长安：“……”

……

不知过了多久，那姑娘悠悠转醒。

恍惚间，陌生的环境和身旁静坐的男子让她骤然一惊。她下意识地低头，发现原本湿透的衣衫已被烘干，整齐地穿在身上。

“啊！”

一声惊叫划破寂静，她猛地扑向身旁的陌生男子，用尽全身力气捶打在他的身上。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她悲愤交加，一口咬在了陆长安的肩头。

陆长安疼得龇牙咧嘴。

“陆长安，你在干什么？！”

裴竹的声音自洞口传来，只见两人纠缠一处，那女子正伏在陆长安肩头，姿态暧昧，越看越是刺眼。

陆长安百口莫辩，苦着一张脸道：“你们怎么都问这个问题？我哪儿知道我做了什么？”

真相大白。

当那姑娘得知是裴竹替她烘干了衣物，并亲手为她穿上，霎时间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三人围坐篝火旁，女子这才娓娓道来。

她名唤温雅。本是彩云小镇巨贾之家的千金，却偏偏爱上了一个清贫书生。

父亲极力反对，斥责书生门第低微，难有作为。

为了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温雅毅然舍弃锦衣玉食的生活，与那书生私奔。

直至逃到无忧城。

三年间，她靠着精湛的刺绣手艺维持生计，省吃俭用，一针一线地供那书生寒窗苦读。

直至今年儒修大考，书生果然高中，被赫赫有名的白鹿书院选中，可谓一步登天。

温雅满心欢喜，以为苦尽甘来，终于可以回家见父母，却不承想，等来的却是一次次暗杀。

若非她心细如发，恐早就死于鸩毒之下。

说到伤心处，委屈与懊恼瞬间涌上心头，不由低声抽泣起来。

裴竹沉默地拉过她的手，见她满手的老茧，有些竟已经裂开长长地血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裴竹看着她，良久才道：“活该。”

温雅立时止住哭泣，茫然抬头。

裴竹捏着她粗糙的手，眼底没有半分怜悯。

“为了个男人把自己糟践成这样，不是活该是什么？”

温雅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那些深夜刺绣熬红的眼，那些省下口粮攒下的缘石，那些被邻里指指点点的委屈……此刻都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我……我只是以为……”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以为真情抵万物？”裴竹冷冷截断她的话，唇边浮现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她猛地站起身，愤然走出山洞。

“陆长安，你送她回家。”

此时雨已经停了，她独自一人向着无忧城御风而去。

陆长安见她气冲冲的离开，心头一阵不安。

以她的性子，此去无忧城，只怕要惹出祸端。可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温雅，他又不得不按下这份担忧。

“眼下还是先护送温雅返回彩云小镇，而后再做打算。”

奈何温雅体弱，不出二里路已是步履蹒跚，气息紊乱。陆长安心急如焚，挂念着裴竹安危，面对这等情形，也唯有化作一声无奈叹息。

……

当陆长安急吼吼地赶到无忧城之时，只见城门紧闭，全城戒严。护城结界光华流转，将一切闲杂人等阻隔在外。

听人说是白鹿书院的儒修被人杀了，尸体就挂在门楼之上。

陆长安心头一紧，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城门外来回踱步。

“不如硬闯？”

这护城法阵岂是他这等散修能够硬闯的？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正当他焦灼无措之际，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陆长安心神正紧绷着，这一拍让他如惊弓之鸟，反手便是一拳轰出。

“砰！”

这一拳正中面门，回头一看，却见裴竹捂着眼睛蹲在地上。

“你……你没事吧？”

裴竹松开手，露出乌黑的右眼。

四目相对，两人都不由“噗嗤”笑了出来。

看着陆长安乌青的左眼，裴竹笑问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陆长安无奈苦笑：“还不是你非要我送温雅回去。刚到彩云小镇，就被当成拐带良家女子的登徒子，挨了好一顿拳打脚踢。”

“你不会还手啊？”裴竹心疼地抚了抚他的眼眶，嗔道，“傻瓜，你就任他们打不还手吗？”

她的指尖微凉，触感细腻。

陆长安心头一颤，竟忘了疼痛，“打就打呗，总不能伤及无辜吧。”

“还疼吗？”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全是温柔。

陆长安摇摇头，望着她青紫的眼圈，愧疚与心疼交织，抬手忍不住抚摸：“对不住，我……”

裴竹没好气地一把拍开他的手，凶巴巴地道：“谁教你乱摸？信不信剁下你的爪子！”

陆长安：“……”

眼前这姑娘，简直像刺猬，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尖刺。

陆长安不与她计较，自顾自走到林间，利用御剑术砍起柴来。

裴竹站在原地，眨着眼看他利落的动作，忽然歪头：“你干嘛拿这些树撒气？”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你是不是在心里把这些树当成我了？”

不等陆长安回答，她恍然大悟般看向陆长安，语气不善道：“哦，我明白了，你是在拐着弯说我身形干巴巴的，像根木头，不够丰满是吧？”

陆长安手上动作一顿，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他活了这些年，还真没见过这么能自说自话的姑娘。